《宋史·吳育傳》
吳育,字春卿,建安人也。父待問。育少奇穎博學,舉進士,試禮部第一,中甲科。歷知臨安、諸暨、襄城三縣。自秦悼王葬汝後,子孫從葬,皆出宦官典護。歲時上塚者,往來呼索擾州縣。育在襄城,請凡官所須,具成數,毋容使者妄索。羊豕悉出大官,由是民省供費殆半。宦官過者銜之。或中夜叩縣門,索牛駕車,育拒不應。異時宗子所過,縱鷹犬暴民田,入襄城境,輒相戒約,毋敢縱者。
舉賢良方正,通判蘇州。慶歷五年,拜右諫議大夫、樞密副使。居數月,改參知政事。山東盜起,帝遣中使按視,還奏:「盜不足慮。兗州杜衍、鄆州富弼,山東人尊愛之,此可憂也。」帝欲徙二人於淮南。育曰:「盜誠無足慮者,小人乘時以傾大臣,禍幾不可御矣。」事遂寢。向綬知永靜軍,為不法,疑通判江中立發其陰事,因構獄以危法中之,中立自經死。綬宰相子,大臣有營助,欲傅輕法。育曰:「不殺綬,無以示天下。」卒減死一等,流南方。
育在政府,遇事敢言,與宰相賈昌朝數爭議上前,左右皆失色。育論辨不已,乃請曰:「臣所辨者,職也;顧力不勝,願罷臣職。」乃復以為樞密副使。帝語大臣曰:「吳育剛正可用,第嫉惡太過耳。」一日,侍讀禁中,帝因語及「臣下毀譽,多出愛憎,卿所當慎也」 。育曰:「知而形之言,不若察而行之事。聖主之行,如日月之明。進一人,使人皆知其善,出一人,使人皆曉其惡,則陰邪不能構害,公正可以自立,百王之要道也。」
育性明果,所至作條教,簡疏易行而不可犯。遇事不妄發,發即人不能撓。辨論明白,使人聽之不疑。
初尹開封,范仲淹在政府,因事與仲淹忤。既而仲淹安撫河東,有奏請,多為任事者所沮,育取可行者固行之。其在二府,待問以列卿奉朝請,育不自安,請罷去,不聽。及出帥永興,時待問尚亡恙,肩輿迎侍,時人榮之。晚年在西台,與宋庠相唱酬。
(節選自《宋史》列傳第五十)
吳育,字春卿,是建安人。父親叫吳待問。吳育年少時特別聰穎,博學多才,考中進士,參加禮部考試也第一,考中甲科。連續主持臨安、諸暨、襄城三縣的工作。自從秦悼王埋葬在汝地以後,其子孫跟著葬了一些,而且都是由宦官負責。每年上墳的人,來來往往索要財物,嚴重干擾州、縣的工作和生活。吳育在襄城主持工作時,請求凡是官府需要的東西,開列出具體數目,不讓使者胡亂索要。羊豬全部出自高級別的官員,因此百姓節省了供應費用差不多一半。來這裡的宦官記恨他,有時半夜敲打縣城大門,索要牛駕車,吳育拒絕不答應。以前皇族子弟所到之處,隨意讓打獵的鷹和狗踐踏農田,但是進入吳育管轄的襄城境內,就互相提醒警告,不敢胡作非為。
吳育被舉薦為賢良方正,做了蘇州通判。慶歷五年,授予右諫議大夫和樞密副使官職。過了幾個月,改任參知政事。山東出現了強盜,皇帝派遣大臣(多由宦官擔任)巡視,欽差大臣回奏皇上:「強盜不值得憂慮。兗州杜衍、鄆州富弼,受到山東人尊重愛戴,這倒是值得憂慮的事情。」 皇帝想把這兩個人調到淮南。吳育說:「強盜確實不值得憂慮,但是小人乘機來排擠大臣,其危害則很難抵擋。」 於是這件事情就停了下來。向綬主持永靜軍隊事務,做了違法亂紀的事情,他懷疑通判江中立揭發了他暗中做的壞事,於是設計冤案想用嚴法陷害他,江中立上吊自殺。向綬是宰相的兒子,大臣從中幫忙,想從輕發落。吳育說:「不殺向綬,無法向天下百姓交代。」最終判為減死一等,流放南方。
吳育在政府部門,遇到什麼不平的事情敢說,與宰相賈昌朝多次在皇上面前爭議,左右大臣都有難色。吳育論辯不止,於是向皇帝請求說:「我爭辯這些事情,這是我的職責;只是能力有限,請皇上罷免我的職位。」於是又叫他做樞密副使。皇帝對大臣說:「吳育剛正不阿,是可用之才,只是嫉惡太甚罷了。」有一天,在宮中陪侍皇帝讀書,皇帝順便談到「臣子的詆毀、讚譽,多出於愛憎的情感,這正是你應當注意的地方」 , 吳育說:「知道了就說出來,不如看清楚後就照辦。聖明的皇帝的一舉一動,像太陽月亮的光明。進用一人,使人們都知道他的長處,摒棄一人,使人們都知道他的壞處,那麼陰邪之人就不能構成危害,公正之人就可以自立於世,這就是歷代帝王執政的重要的方法。」
吳育性情精明果斷,所到之處制定的措施,簡單易行而不可冒犯。遇事不輕易做決定,一旦做出決定人家就不能阻撓。吳育辨論事理明白,使人聽了後不會有疑惑。
起初治理開封府,范仲淹也在這裡任職,因為有事情與仲淹鬧了矛盾。不久范仲淹到河東任職,范仲淹有所奏請,多被辦事職員所阻攔,吳育選取可行者堅決辦理。他在二府任職時,他父親以列卿身份上朝,吳育覺得不自在,請求撤消,沒有答應他的要求。等到他出任永興軍職,他父親身體還康健,用轎子迎接侍候,當時人們把它看成是值得榮耀的事情。晚年在西台任職,與宋庠用詩歌相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