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詵,以貞元中,以前王屋令調於有司。忽夢一中使來,詵即具簪笏迎之。謂詵曰:"有詔召君,可偕去。"詵驚且喜,以為上將用我。即命駕,與中使俱出。見門外有吏十餘,為驅殿者。詵益喜,遂出開遠門,西望而去。其道左有吏甚多,再拜於前。近二百里,至一城,輿馬人物喧嘩,闐咽於路,槐影四矗,煙幕邐迤。城之西北數里,又一城。外有被甲者數百,羅立門之左右,執戈戟,列幡幟,環衛甚嚴,若王者居。既至門,中使命詵下馬。詵整巾笏,中使引入門。兵士甚多。見宮闕台閣,既峻且麗。又至一門,中使引入百餘人,具笏組,列於庭,儀甚謹肅。又有一殿峙然,瓊玉華耀,真天子殿。殿左右有士數十,具甲倚劍。殿上有朱紫中使甚多。一人峨冠,被袞龍衣,憑玉幾而坐殿之東宇。又有一冠衣者,貌若婦人,亦據玉幾殿之西宇。有宮嬪數十,列於前。中使謂詵曰:"上在東宇,可前謁。"即趨之東宇前,再拜。有朱衣中使,立於殿之前軒,宣曰:"卿今宜促治吾宮庭事,無使有不如法者。"詵又再拜舞蹈。即而中使又引至西宇下,其儀度如東宇,既拜,中使遂引出門。詵悸且甚,因謂之曰:"某久處外藩,未得見天子,向者朝對,無乃不可於禮乎?"中使笑曰:"吾君寬,無懼耳。"言畢東望,有兵士數百馳來。中使謂詵曰:"此警夜之兵也。子疾去,無犯嚴禁。"即呼吏命駕。惶惑之際而寤。竊異其夢,不敢語於人。後數日,詵拜乾陵令。及凡所經歷,皆符所夢。又天後袝葬,詵所夢殿東宇下。峨冠被袞龍衣者,乃高宗也。殿西宇下,冠衣貌如婦人者,乃天後也。後數月,因至長安,與其友數輩會宿,具話其事。有以列聖真圖示詵者,高宗及天後,果夢中所見也。(出《宣室志》)
【譯文】
唐德宗貞元年間,張詵從前王屋縣令調於有司,等待重新任用,忽然夢見一位中使來找他,他急忙捧起笏板迎上前去。那位中使對詵說:"現有詔書召見你,可跟隨我來。"聽罷,張詵又驚又喜,以為皇帝要重用自己,當即與中使走出房門,奉命前往皇宮。一出門,只見兩旁站著十餘個小吏,都是皇宮裡的人。張詵見狀更加歡喜,隨即打開了大門,隨中使向西行去。走著走著,只見道左側的小吏越來越多,並紛紛拜倒在他的面前。走了近二百里,來到一座大城,車馬行人喧嘩不已,致使交通堵塞。兩旁槐樹挺拔,煙霧飄然不絕。城西北方向數里,又有一座大城,外面有穿盔甲的兵士數百,持戈操戟,打著旌旗,站在門的兩側。看那防衛森嚴的樣子,像皇帝居住的地方。來到門口,中使命令張詵下馬,整理儀容,隨即便將他引進門去。這裡兵士更多。看那宮殿的樓閣亭台,真是既莊嚴又華麗。又走進一個大門,中使領進一百多人,每個人都捧著笏板,列於庭上,氣氛顯得更加謹肅。再走,又見到一座巍然的大殿,玉色生輝,華耀無比。這便是真天子的聖殿了。大殿左右有軍士數十位,全戴著盔甲,佩著長劍。殿上還有好多穿著朱紫衣服的中使。這時只見一個人靠著玉幾坐在大殿東側,他穿著帝王的龍袍,頭上皇冠威矗。還有一個戴高冠的人,靠著玉幾坐在大殿的西側。從相貌上看,這像個女人,身旁站立著幾十個宮嬪。中使對張詵說:"皇帝坐在東側,你可上前謁見。"張詵急忙躬身上前,跪拜。有位穿紅衣服的中使站在殿前的高處,宣旨道:"愛卿適於管理我朝宮廷之事,使上上下下都嚴格守法。"張詵上前跪下又拜,樂得手舞足蹈。一會兒,中使把他又引到大殿西側,又像剛才在東側那樣禮拜了一番。然後,中使帶他走出門來。張詵心有餘悸地對中使說:"我久居外地,沒有見過皇帝;今天奉旨朝覲,不知道我有沒有失禮的地方?"中使笑著說:"我們皇帝寬厚仁慈,用不著害怕。"說完他向東望去,只見有兵士數百急步跑來。中使對張詵說:"這些都是夜間負責警戒的士兵呵。你快回去吧,不要違犯這裡的禁規。"隨即喚過一名小吏,命其駕車送張詵。張詵正惶惑之際從夢中醒來。他暗自為此夢驚,卻又不敢告訴別人。幾天之後,張詵被封為乾陵縣令。此後他所經歷的一切,都與那個夢相契合。後來,武則天皇后與唐高宗合葬。就是張詵夢見大殿東側。戴著皇冠穿著龍袍的那個人,乃是高宗皇帝;坐在大殿西側的那個女人,乃是則天皇后。數月之後,張詵因事來到長安,與好多朋友住在一起閒談時,說到了這件事。於是,有人拿出"列聖真圖"給張詵看--高宗皇帝及則天皇后,果然像夢中見到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