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庾舉進士,元和十三年,居長安升道裡南街。十一月八日夜,僕夫他宿,獨庚在月下。忽聞異香滿院,方驚之,俄聞履聲漸近。庚屣履聽之,數青衣年十八九,艷美無敵,推門而入,曰:"步月逐勝,不必樂游原,只此院小台籐架可矣。"遂引少女七八人,容色皆艷絕,服飾華麗,宛若豪貴家人。庾走避堂中,垂簾望之。諸女徐行,直詣籐下。須臾,陳設床榻,雕盤玉尊杯杓,皆奇物。八人環坐,青衣執樂者十人,執拍板立者二人,左右侍立者十人。絲管方動,坐上一人曰:"不告主人,遂欲張樂,得無慢乎?既是衣冠,邀來同歡可也。"因命一青衣傳語曰:"娣妹步月,偶入貴院。酒食絲竹,輒以自樂,秀才能暫出為主否?夜深,計已脫冠,紗巾而來,可稱疏野。"庾聞青衣受命,畏其來也,乃閉門拒之。青衣扣門,庚不應,推不可開,遽走覆命。一女曰:"吾輩同歡,人不敢預。既入其門,不召亦合來謁。閉門塞戶,羞見吾徒,呼既不來,何須更召。"於是一人執尊,一人糾司。酒既巡行,絲竹合奏。殽饌芳珍,音曲清亮。庚度此坊南街,儘是墟墓,絕無人住;謂從坊中出,則坊門已閉。若非妖狐,乃是鬼物。今吾尚未惑,可以逐之。少頃見迷,何能自悟。"於是潛取搘床石,徐開門突出,望席("席"原作"塵",據明抄本補。)而擊,正中台盤,紛然而散。庚逐之,奪得一盞,以衣系之。及明視之,乃一白角盞,奇不可名。院中香氣。數日不歇。盞鎖於櫃中,親朋來者,莫不傳視,竟不能辨其所自。後十餘日。轉觀數次,忽墮地,遂不復見。庚明年,進士上第。(出《續玄怪錄》)
【譯文】
張庾考舉進士,元和十三年,住在長安升道裡南街。十一月八日夜間,僕人在其他地方住宿,張庾獨自在月光下,忽然聞到滿院特異的香味。正在吃驚,一會兒聽到腳步聲漸漸走近。張庾拖著鞋子走著聽,幾個婢女年齡十八九歲,嬌艷美麗無比,推門而入,說:"踏著月光追逐勝景,不必樂游原野,只有這個院子的小台籐架就行了。"於是帶領少女七八個人,容貌都是艷麗絕妙,服裝首飾非常華麗。好像豪門貴族家的人。張庾跑到堂中躲避,垂簾看她們。諸女慢慢行走,直接到籐架下。一會兒,擺好床榻,雕盤玉尊杯杓。都是奇異的物品。八人圍坐,婢女拿著樂器的有十人,拿著拍板站著的兩人,左右侍候站立的十人。絲管音樂剛要開始,坐上一人說:"不告訴主人,就要奏樂,難道不是怠慢了嗎?既然是這裡的土紳,邀請來一起歡樂行嗎?"於是讓一婢女傳話說:"姊妹踏著月光。偶然進入貴院,酒食樂器已準備好,就在這裡自行歡樂,秀才能否暫且出來做主人呢?夜已深了。想來已經脫掉帽子,戴上紗巾來,正和我輩粗疏相稱。"張庾聽到婢女受旨承今,怕她進來,就關門拒絕她。婢女扣門,庾不答應,推不開,急忙跑回去報告,一女說:"我們在一起歡樂,人家不敢參與。已經進了他家門,不招呼也應該來見,關門堵窗,害羞見我們。叫他既然不來,那時還需要再招呼呢?"於是一人拿著酒杯,一人督察,酒已經過了幾巡,絲竹音樂一起奏響。山珍海味擺滿,音樂曲調響亮。張庾想這個坊的南街,都是廢墟墳墓,絕對沒有人住。說從坊中出來,可是坊門已經關閉。如果不是妖狐,就是鬼。現在我還沒有迷惑。可以趕跑她們,一會兒被迷惑,怎能自己醒悟呢。於是默默地取出支床的石頭,慢慢開門突然衝出,向宴席打去。正好打中台上盤子,她們紛紛逃散。張庾追趕她們,奪得一盞,用衣帶綁上它。到天亮看它,是一個白角盞,稀奇不能說出它的名字。院中的香氣。多日不盡,把盞鎖放在櫃中,親朋來人,沒有不傳看的,竟然不能辨別出它的出處。又過了十多天,轉動觀看多次,忽然掉在地上,於是就不見了。庾第二年,考中了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