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浦者,自壽州士曹赴選,至閿鄉逆旅,方就食,忽有一人前拜曰:"客歸元昶,常力鞭轡之任,願備門下廝養卒。"浦視之,衣甚垢而神彩爽邁,因謂曰:"爾何從而至?"對曰:"某早蒙馮六郎職在河中,歲月頗多,給事亦勤,甚見親任。昨六郎絳州軒轅四郎同至此,求卞判官買腰帶。某於其下丐茶酒直,遂有言語相及。六郎謂某有所欺,斥留於此。某傭賤,復鮮資用,非有符牒,不能越關禁。伏知二十二郎將西去,償因而獲歸,為願足矣。或不棄頑下,終賜鞭驅,小人之分,又何幸焉?"浦許之。食畢,乃行十數里,承順指顧,無不先意,浦極謂得人。俄而憩於茶肆,有扁乘數十適至,方解轅縱牛,齕草路邊。歸趨過牛群,以手批一牛足,牛即鳴痛不能前。主初不之見,遽將求醫,歸謂曰:"吾常為獸醫,為爾療此牛。"即於牆下捻碎少許土,傅牛腳上,因疾驅數十步,牛遂如故。眾皆興歎。其主乃賞("賞"原作"買",據明抄本改。)茶二斤,即進於浦曰:"庸奴幸蒙見諾,思以薄伎所獲,傚獻芹者。"浦益憐之。次於潼關,主人有稚兒戲於門下,乃見歸以手挃其背,稚兒即驚悶絕,食頃不寤。主人曰:"是狀為中惡。"疾呼二娘,久方至。二娘巫者也,至則以琵琶迎神,欠嚏良久,曰:"三郎至矣。傳語主人,此客鬼為崇,吾且錄之矣。"言其狀與服色,真歸也。又曰:"若以蘭湯浴之,此患除矣。"如言而稚兒立愈。浦見歸所為,已惡之。及巫者有說,呼則不至矣。明日又行,次赤水西。路旁忽見元昶,破弊紫衫,有若負而顧步甚重,曰:"某不敢以為羞恥,便不見二十二郎。某客鬼也,昨日之事,不敢復言,已見責於華岳神君。巫者所云三郎,即金天也。某為此界,不果閒行,受笞至重。方見二十二郎,到京當得本處縣令,無足憂也。他日亦此佇還車耳。"浦云:"爾前所說馮六郎等,豈皆人也?"歸曰:"馮六郎名夷,即河伯,軒轅天子之愛子也。卞判官名和,即昔刖足者也。善別寶,地府以為荊山玉使判官,軒轅家奴客,小事不相容忍。遽令某失馮六郎意。今日迍躓,實此之由。"浦曰:"馮何得第六?"曰:"馮水官也,水成數六耳。故黃帝四子,軒轅四郎,即其最小者也。"浦其年選授霍丘令,如其言。及赴官至此,雖無所睹,肸饗如有物焉。(出《河東記》)
【譯文】
韋浦,從壽州士曹去候選。到達閿鄉旅館裡,正要吃飯,忽有一人上前拜見說:"我是歸元昶,平常做馬伕工作,希望在你門下做個馬伕。"浦看他衣服很髒,可是精神豪爽超逸。於是對他說:"你從哪裡來?"回答說:"我以前在馮六郎處任職在河中,時間很長了,辦事也勤快,很被信任。昨天六郎和絳轅四郎一同到這裡,求卞判官買腰帶,我在他下邊要茶酒錢,就有言語相撞。六郎認為我有所欺騙他,驅逐我留在這裡。我平庸低賤,又少錢物,沒有符牒,不能過關禁。我知二十二郎將向西去,能夠得到歸,做為願望就滿足了,如不嫌棄我,讓我為你揚鞭策馬,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就是十分榮幸了!"浦答應了他。吃完飯,才走了十幾里,按照指點,沒有不如意的,浦認為真正得到了人才。不久在茶館裡休息。有扁乘幾十輛來到這裡,才解開車轅放牛,在路邊吃草。歸快步走過牛群,用手打一牛足。牛就鳴叫疼痛不能前行。主人開始沒看見他,就要找獸醫。歸對他說:"我曾經當過獸醫,給你治療這頭牛。"就在牆下捻碎少量土,敷在牛腳上。又讓快跑幾十步,牛便如從前一樣,大家都讚歎不已。那主人就賞了二斤茶葉。歸走到浦前說:"平凡的奴才幸蒙你允許同行,想用小小的伎倆所獲得的,敬獻給你。"浦更加喜歡他。住在潼關,主人有個小兒子在門前玩,就見歸用手撞他心背,小兒就驚嚇沒氣,一頓飯的時間沒醒。主人說,這狀態是中邪,趕緊叫二娘,很久才到。二娘是巫婆,到了就用琵琶迎神,呵欠噴嚏了好久,曰:"三郎到了,傳告主人,這是外鬼作祟。我記錄他了。"說他的形狀和衣服顏色,真是歸。又說:"如果用蘭湯給他洗澡,這病患就消除了。"按照說的去做,小兒立刻就好了。浦看歸所做的事情,已經厭惡了。想告訴巫婆,呼叫她卻已經晚了。第二天又走,停留在赤水西。路旁忽然看見歸之昶,破料的紫衫,好像背負東西腳步沉重,說:"我不敢因為羞恥,便不見二十二郎,我是鬼。昨天的事,不敢再說,已被華岳神君責罰了。巫者所說的三郎,就是金天,我是此地界的,不敢果決閒走,受笞打到這麼重,才見二十二郎。你到京能得到擔任本處縣令,沒有什麼可以擔憂的,他日還在這佇立等你回還的車騎。"浦說:"你以前所說的馮六郎等,難道都是人嗎?"歸說:"馮六郎名叫夷,就是阿神,是軒轅天子的受子;卞判官名叫和,就是從前刖足的,善於區分寶貝,地府讓他做荊山玉使判官。軒轅家奴客,小事不能互相容忍,就命令我讓馮六郎失意。今天艱難不利,實在是這緣由。"浦說:"馮為什麼得第六?"說:"馮是水官,水成數是六。故黃帝有四個兒子,軒轅是四子,就他是最小的。"浦那年被選作霍丘縣令,與他所言相合。上任途中來到這裡,雖然什麼也沒看,大的宴會好像有鬼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