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寶末,祿山作亂。趙郡李叔霽,與其妻自武關南奔襄陽,妻與二子死於路,叔霽游荊楚。久之,祿山既據東京。妻之姑寡居不能自免,尚住城中,辛苦甚至。役使婢洛女出城採樵,遙見犢走甚急,有紫衣人騎馬在後。車中婦人頻呼洛女既近,問:"識我否?"婢驚喜曰:"李郎何往?娘子乃爾獨行。"妻乃悲泣云:"行至襄陽,叔霽及兩兒並死於賊。我緣饑餒,攜小兒女嫁此車後人。"遂與洛女見姑。哭畢,問:"姊娣何在?""姑言近在外。"曰:"此行忽速,不可復待。"留停半日許,時民饑,姑乃設食,粗糲無味。妻子於車中取粳米飯及他美饌,呼其夫與姑餐。餐畢便發。臨別之際,謂曰:"此間辛苦,亦合少物相留,為囊繼已前行。今車中唯有一疋半絹,且留充衣服。深以少為恨也。"乾元中,肅宗克復二京,其姑與子同下揚州。月餘,叔霽亦至,相見悲泣,再歎其妻於客中因產歿故,兼小兒女相次夭逝。言訖又悲泣。姑初慚怍,為其侄女為賊所掠。及見叔霽情至,因說其事。雲所著裙,即此留絹也。叔霽咨嗟而已。吳郡朱敖,嘗於陳留賦中識一軍將,自言索得李霽婦雲。(出《廣異記》)
【譯文】
唐天寶末年,安祿山作亂。趙郡人李叔霽和他的妻子從武關南逃襄陽。妻子和二個兒子死於途中,叔霽長期遊歷在荊楚一帶。安祿山已經佔據了東京洛陽。妻子的姑姑寡居在家不能逃難,還住在城裡,非常辛苦,讓婢女出城砍柴。婢女遠遠地看見一個牛犢走得很快。有個穿紫衣服的人騎馬跟在後面。車中有個婦人連聲召呼她。等婢女走近了,她問婢女:"認識我嗎?"婢女驚喜地說:"李郎去哪兒了?娘子怎麼獨行?"妻子就悲痛地哭著說:"走到襄陽,叔霽和二個兒子都死在賊兵手裡。我因為飢餓,就帶著孩子嫁給了車後面的人。"就和婢女一起去見姑姑。哭完問道:"兄弟姐妹們在哪兒?"姑姑說:"最近他們在外面。這次出來急,不能過多停留。"待了半天,妻子餓了。姑姑就準備了飯。粗米飯沒有味道。妻子就從車中拿出稻米飯及其它好吃的東西。召呼她丈夫和姑姑來吃。吃完就走了。分別之際,對姑姑說:"這地方太辛苦。我只能以一點東西相贈。因為行李盤纏走在前面。現在車中只有一疋半絹,先留下來做點衣服。太少了,非常遺憾。"乾元年中,肅宗收復二京。她姑姑和兒子一起去揚州。一個月後,叔霽也來了。見面都很傷心。惋惜他妻子在途中因生產而死。小兒女也相繼夭亡。說完又哭了。姑姑開始因侄女被賊兵擄掠失去貞節而慚愧,等見到叔霽情真意切,就說了那件事。說身上穿的裙子就是她留下的絹做的。叔霽歎息不已。吳郡人朱敖,曾在陳留城的賊兵中認識一個軍將。他自己說過搶到了李叔霽的妻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