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中,萬年主簿韓朝宗,嘗追一人來遲,決五下。將過縣令,令又決十下。其人患天行病而卒。後於冥司下狀,言朝宗。宗遂被追至,入烏頸門極大。至中門前,一雙桐樹。門邊一閣,垂簾幕。窺見故御史洪子輿坐,子輿曰:韓大何為得此來?」朝宗云:「被追來,不知何事。」子輿令早過大使。入屏牆,見故刑部尚書李乂。朝宗參見。云:「何為決殺人?」朝宗訴云:「不是朝宗打殺,縣令重決,因患天行病自卒。非朝宗過。」又問縣令決汝,何牽他主簿?朝宗無事,然亦縣丞,悉見例皆受行杖。」亦(「亦」原作「木」,據明鈔本改。)決二十,放還。朝宗至晚始蘇,脊上青腫。疼痛不復可言,一月已後始可。於後巡檢坊曲,遂至京城南羅城。有一坊,中一宅,門向南開,宛然記得追來及吃杖處。其宅空無人居,問人,雲,此是公主凶宅,人不敢居。乃知大凶宅,皆鬼神所處,信之。(出《朝野僉載》)
【譯文】
唐玄宗天寶年間,萬年主簿韓朝宗,曾經追捕一人來晚,打了五板子。見過縣令又打了十板子。這人因得了流行病而死亡。後來他到冥府中去告狀,說到了韓朝宗。朝宗便被冥府追到,進了一個黑大門。到中門前,有兩棵梧桐樹,門邊還有一閣,掛著簾幕,能看見死去的御史洪子輿坐在那裡。子輿說:「韓大為什麼到這來啦?」朝宗說:「被追來也不知什麼事。」子輿叫他早些去見大使。進了屏牆,見到死去的刑部尚書李偁,朝宗上前參拜。李又說,為什麼打死人?朝宗訴說:「不是我打死的,是縣令判重了,又因患流行病自己死的,不是我的過錯。」又問:「縣令打的你,為什麼牽連到他主簿?朝宗沒事,但他也是縣官,按貫例都要受杖刑。打了二十下,放他回去。朝宗到晚上才甦醒,脊背上又青又腫,痛的不能說話,一月後才完全恢復。後來他在民間巡視時,到了京城南羅城。在一個居民區中有一宅院,門向南開,記得好像被追去受杖刑的地方,這宅院已無人居住。問別人,說是公主的凶宅,人們不敢住。才知道這是大凶宅,都是鬼神住的地方,他相信了。
韋延之
睦州司馬韋延之,秩滿,寄居蘇州嘉興。大歷八年,患痢疾。夏月獨寐廳中,忽見二吏云:「長官令屈。」延之問:長官為誰?」吏云:「奉命追公,不知其他。。延之疑是鬼魅,下地欲歸。吏便前持其袂,云:追君須去,還欲何之?」延之身在床前,神乃隨出,去郭,復不見陂澤,但是陸路。行數十里,至一所,有府署。吏將延之過大使,大使傳語領過判官。吏過延之。判官襴笏下階敬肅甚謹,因謂延之曰:「有人論訟,事須對答。」乃令典領於司馬對事。典引延之至房,房在判官廳前,廳如今縣令廳。有兩行屋,屋間悉是房,房前有斜眼格子,格子內板床坐人。典令延之坐板床對事。須臾,引囚徒六七人,或枷或鎖或露首者,至延之所。典云:「汝所論訟韋司馬取錢,今冥獻酬自直也。」問云:「所訴是誰?」曰:是韋冰司馬,實不識此人。」典便賀司馬云:「今得重生。」甚喜。乃引延之至判官所,具白,判官亦甚相賀,處分令還,白大使放司馬回。典復領延之至大使廳,大使已還內,傳語放韋司馬去,遣追韋冰。須臾。綠衫吏把案來,呵追吏,何故錯追他人。各決六十,流血被地,令便送還。延之曰:「欲見向後官職。」吏云:「何用知之?」延之苦請。吏開簿,延之名後,但見白紙,不復有字。因爾遂出。行百餘步,見吏拘清流縣令鄭晉客至,是延之外甥。延之問:「汝何故來?」答曰:「被人見訟。」晉客亦問延之雲,何故來。延之云:「吾錯被追,今得放還。」晉客稱善數四,欲有傳語,吏拘而去,意不得言,但累回顧云:「舅氏千萬。」延之至捨乃活。問晉客,云:「死來五六日。」韋冰宅住上元,即以延之重生其明日韋冰卒。(出《廣異記》)
【譯文】
睦州司馬韋延之,任滿之後,曾寄居在蘇州的嘉興。唐代宗大歷八年得了痢疾。夏天時他獨自睡在廳中。忽然看見兩個小吏說,長官命令你委屈一下。延之問:「長官是誰?」吏說:「奉命抓你,別的事不知道。」延之懷疑他們是鬼類便下地要回去。小吏便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說:「抓你就必須去,為什麼往回走?」延之身體雖然仍在床前,魂卻隨著去了。走出城,看不見池塘,都是陸路。走了數十里,到了一個有官署的地方,小吏帶延之去見大使,大使傳話叫去見判官,小吏便領延之去見判官。判官穿長袍執笏板走下台階,很嚴肅地對延之說:「有人告你,有些事須要你來回答。」便令主管領韋延之去對答。主管領延之到了一個房,房在判官廳前,廳像現在的縣令廳,有兩棟屋,屋裡都是房間,房間前有斜眼格子,格子內的板床上坐著人。主管叫延之坐在板床上對事。一會兒,領來六七個囚徒,有的戴枷,有的戴鎖,有的光頭,到延之在的地方。主管說:「你們狀告韋司馬索取過你們的錢財,今天冥府中就要把這個案子搞清楚。」他問囚徒:「你們告的是誰?」囚徒說:「是韋冰司馬,實在不認識這個人。」主管便向司馬祝賀說:「你現在可以重生了。」很高興。便領延之到判官處,把才纔的經過說了,判官也為延之祝賀,判處他回去。告訴大使放司馬回去。主管又領延之到大使廳,大使已回內室,傳話放韋司馬回去。又派人去追捕韋冰。一會兒,穿綠衣的官吏拿著案捲過來,呵斥追捕吏,為什麼錯追捕了人,各打六十板,血流遍地。令馬上送回延之。延之說:「我想看看我以後還能任什麼官職。」吏說:「不用知道。」延之苦苦請求,吏便打開簿子,延之名後邊,只見白紙,沒有字。於是延之便出來了。走了百餘步,看到吏拘捕清流縣令鄭晉客到這,他是延之外甥。延之問:「你為什麼被抓來?」答道:「被人告了。」晉客也問延之:「你什麼原因來?」延之說:「我被錯抓了,現在放回。」晉客不斷說好,想叫延之傳話,但被吏帶走,心裡的話沒有說出,屢次回頭看,說:「舅父保重。」延之回家便活了,打聽鄭晉客,說死了五六天了。韋冰家住在上元,在延之重生的第二天韋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