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07文才技藝卷_0139.【王中散】古文翻譯解釋成現代文

唐乾符之際,黃巢盜據兩京,長安士大夫避地北遊者多矣。時有前翰林待詔王敬傲,長安人。能棋善琴,風骨清峻。初自蒲阪歷於並。並帥鄭從讜,以相國鎮汾晉。傲謁之,不見禮。後又之鄴,時羅紹戚(明抄本戚作威)新立,方撫士卒,務在戰爭。敬傲在鄴中數歲。時李山甫文筆雄健,名著一方。適於道觀中,與敬傲相遇。又有李處士亦善撫琴,山甫謂二客曰:"幽蘭綠水。可得聞乎?"敬傲即應命而奏之,聲清韻古。感動神。(許刻本神下有爽字)曲終。敬傲潛然返袂云:"憶在鹹通,王庭秋夜,供奉至尊之際,不意流離於此也。"李處士亦為《白鶴》之操。山甫援毫抒思,以詩贈曰,"幽蘭綠水耿清音,歎息先生枉用心。世上幾時曾好古,人前何必苦沾襟。"余句未成。山甫亦自黯然,悲其未遇也。王生因別彈一曲,坐客彌加悚敬,非尋常之品調。山甫遂命酒停弦,各引滿數杯,俄而玉山俱倒。洎酒醒,山甫方從客問曰:"向來所操者何曲,他處未之有也。"王生曰:"某家習正音,奕世傳受。自由德順以來,待詔金門之下,凡四世矣。其常所操弄,人眾共知。唯嵇中散所受伶倫之曲,人皆謂絕於洛陽東市,而不知有傳者。余得自先人,名之曰《廣陵散》也。"山甫早疑其音韻,殆似神工,又見王生之說,即知古之《廣陵散》,或傳於世矣。遂成四韻,載於詩集。今山甫集中,只標李處士,蓋寫錄之誤耳。由是李公常目待詔為王中散也。王生後又游常山,是時節帥王鎔年在幼齡,初秉戎鉞。方延多士,以廣令名。時有李夐郎(郎原作即。據明抄本、許刻本改。)中、莫又玄秘書、蕭珦員外、張道古、並英儒才學之士,鹹自四集於文華館。故待詔之琴棋,亦見禮於賓榻。歲時供給,莫不豐厚。王或命揮弦動軫,必大加錫遺焉。在常山十數年,甚承禮遇。敬傲每戴危冠,著高屐,優遊嘯詠而已。冬月亦葛巾單衣,體無綿纊,日醺酣於市,人鹹怪異之。聞昭宗返正,辭歸帝裡,後不知所終。敬傲又能衣袖中剪紙為蜂蝶,舉袂令飛,滿於四座,或入人之襟袖,以手攬之,即復於故所也。常時鹹疑有神仙之術。張道古與相善,每欽其道藝,曾著《王逸人傳》,為此也。道古名睍,博字。善古文,讀書萬卷,而不好為詩。曾在張楚夢座上,時久旱,忽大雨,眾賓皆喜而詠之。道古最後方成絕句曰:"亢暘今已久,喜雨自雲傾。一點不斜去,極多時下成。"坐客重其文學之名,而哂其詩之拙也。(出《耳目記》)
【譯文】
唐僖宗乾符年間,農民起義軍黃巢攻陷長安、洛陽兩座京城。長安城中的達官貴人及知識分子有很多人都離京北去躲避戰亂。當時有個前翰林待詔,叫王敬傲,長安人氏,能奕圍棋尤善彈琴,體貌清俊不凡。王敬傲離開京城長安後,起初由蒲阪去并州。并州軍統帥鄭從讜以相國的身份鎮守汾晉。王敬傲前去拜見他,遭到冷遇,又去鄴州。正值羅紹戚剛剛立足,撫慰兵士,志在剿滅農民起義軍,因此接納了王敬傲。王敬傲在鄴州旅居數年。當時李山甫也在鄴州,以文筆雄健而聞名,寓居在道觀中。還有個李處士也善彈琴。一次,王敬傲與李處士一同去道觀中拜訪李山甫。李山甫問他們二人:"聽說二位都善彈琴,古有《幽蘭綠水》一曲,可聽說過嗎?"王敬傲聽了後,當即彈奏一曲,聲清韻古,感動鬼神。一曲終了,王敬傲神色淒然,抖抖衣袖,說:"想當初在鹹通年間,一個秋日的夜晚,應聖上詔請,在宮庭供奉,彈琴給聖上與王公貴人聽。誰想到今天卻流落到這裡啊。"慨歎一番後,李處士也彈奏了一曲《白鶴》,李山甫援筆蘸墨,凝思片刻,當場揮毫,寫詩一首送贈王敬傲:"幽蘭綠水耿清音,歎息先生柱用心。世上幾時曾好古,人前何必苦沾襟。"尾句還未寫完,李山甫也早已神色黯然,悲憐他懷才不遇王敬傲又彈奏了另外一支曲子,坐上的客人們聽後,越發敬重他。都認為王敬傲的琴藝絕非尋常的品調。於是,李山甫命人上菜斟酒,讓大家連飲數杯,以表敬慕。稍許,全坐的人都醉倒了。醒酒後,李山甫跟客人們一塊詢問王敬傲:"你一向彈奏的都是什麼曲子啊?怎麼我們在別處沒有聽見過呢?"王敬傲回答說:"我們家操練的正宗琴曲,弈棋也是世傳。自德順以來,侍詔皇門已經四世。這些琴曲經常在皇宮裡彈奏,人所共知。這是魏時中散大夫嵇康所傳下的伶倫古曲,人們都說此曲跟嵇大夫一塊滅絕在洛陽東市,而不知道還有傳播的後人。我也是自先人那兒世代傳學下來的,曲名叫《廣陵散》。"李山甫早就懷疑王敬傲彈奏的不是一般的琴曲,好像只有神人才能作出這種妙音。現在聽王敬傲這麼一說,就知道也許真的是《廣陵散》樂曲傳於今世呢。於是寫成四韻的一首詩。該詩載在《李山甫詩集》中。現在見到的《山甫詩集》,這首詩標的是李處士,大概是誤寫。從此,在李山甫的心目中,常常將侍詔的王敬傲視為王中散。王敬傲後來又出遊常山,正值節度使衛鎔年少氣壯,初掌兵權延集多方人士用來傳播他的令名。當時就有李夐郎中、莫又玄秘書、蕭珦員外、張道古及諸多英才,都從四方集聚在文華館。因此,王敬傲的琴技與棋藝也受到了禮遇。對他的生活用度,按照時令的變化及時供給,都很豐厚。而且每當衛鎔召請他獻藝時,事後都賞給他很多禮品。在常山這十幾年,王敬傲很受衛鎔的禮遇。他經常頭戴峨冠,腳著高屐,悠閒地吟詩唱曲。就是在天寒地凍的冬天,他也只穿單衣,系葛巾,通體不見綿纊,整日在街市上喝得醉熏熏的,市人都用怪異的目光看著他。後來,傳來昭宗歸都長安的消息,王敬傲辭別常山重歸帝裡,這以後就不知他的下落了。王敬傲還能在衣袖中剪紙為蜂蝶,舉袖讓它們飛出來,飄滿四座,或入襟袖,或落入人手,少許,又都回到他的袖子裡。當時人們都疑心王敬傲會神仙的法術。張道古跟王敬傲很要好,經常對他的為人與技藝表示欽敬。他曾著有《王逸人傳》,就是為了表達他對王敬傲的傾慕。張道古名睍,知識廣博,尤其通曉古文。但是他讀書破萬卷,卻不好寫詩。他在張楚夢座上任事時,時逢久旱,忽降大雨,眾賓客都高興地聚在一起寫詩歇詠。張道古最後才寫成一首五言絕句,詩是這樣的:亢暘今已久,喜雨自雲傾。一點不斜去,極多時下成。"眾賓客聽了他的詩後,雖然素常很看重他文才,卻都諷笑他這首詩寫得太拙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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