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01神仙女仙卷_0289.【趙旭】古文翻譯成現代文

天水趙旭,少孤介好學,有姿貌,善清言,習黃老之道。家於廣陵,嘗獨茸幽居,唯二奴侍側。嘗夢一女子,衣青衣,挑笑牖間。及覺而異之,因祝曰:「是何靈異?願覿仙姿,幸賜神契。」夜半,忽聞窗外切切笑聲。旭知真神,復視之。乃言曰:吾上界仙女也。聞君累德清素,幸因寤寐,願托清風。」她驚喜,整衣而起曰:「襄王巫山之夢,洞簫秦女之契,乃今知之。」靈鑒忽臨,忻歡交集,乃回燈拂席以延之。忽有清香滿室,有一女,年可十四五,容範曠代,衣六銖霧綃之衣,躡五色連文之履,開簾而入。旭載拜。女笑曰:「吾天上的青童,久居清禁。幽懷阻曠,位居末品,時有世念,帝罰我人間隨所感配。以君氣質虛爽,體洞玄默,幸托清音,願諧神韻。」旭曰:「蜉蝣之質,假息刻漏,不意高真俯垂濟度,豈敢妄興俗懷?」女乃笑曰:「君宿世有道,骨法應仙,然已名在金格,相當與吹洞簫於紅樓之上,撫雲璈於碧落之中。」乃延坐,話玉皇內景之事。夜鼓,乃令施寢具。旭貧無可施。女笑曰:「無煩仙郎。」乃命備寢內。須臾霧暗,食頃方妝,其室中施設珍奇,非所知也。遂攜手於內,其瑰姿發越,希世罕傳。夜深,忽聞外一女呼:「青夫人。」旭駭而問之,答曰:「同宮女子相尋爾,勿應。」乃扣柱歌曰:「月霧飄遙星漢斜,獨行窈窕浮雲車。仙郎獨邀青童君,結情羅帳連心花。……」歌甚長,旭唯記兩韻。謂青童君曰:「可延入否?」答曰:「此女多言,慮洩吾事於上界耳。」旭曰:「設琴瑟者,由人調之,何患乎!」乃起迎之。見一神女在空中,去地丈餘許,侍女六七人,建九明蟠龍之蓋,戴金精舞鳳之冠,長裙曳風,璀璨心目。旭載拜邀之;乃下曰:「吾嫦娥女也。聞君與青君集會,故捕逃耳。」便入室。青君笑曰:「卿何以知吾處也?答曰:「佳期不相告,誰過耶?」相與笑樂。旭喜悅不知所栽,既同歡洽。將曉,侍女進曰:「雞鳴矣,巡人案之。」女曰:「命車。」答曰:「備矣。」約以後期,答曰:「慎勿言之世人,吾不相棄也。」及出戶,有五雲車二乘,浮於空中。遂各登車訣別,靈風颯然,凌虛而上,極目乃滅。旭不自意如此,喜悅交甚、但灑掃、焚名香、絕人事以待之。隔數夕復來,來時皆先有清風肅然,異香從之,其所從仙女益多,歡娛日洽。為旭致行廚珍膳,皆不可識,甘美殊常。每一食,經旬不饑,但覺體氣沖爽。旭因求長生久視之道,密受隱訣。其大抵如《抱朴子·內篇》修行,旭亦精誠感通。又為旭致天樂,有仙妓飛奏簷楹而不下,謂旭曰:「君未列仙品,不合正御,故不下也。」其樂唯笙簫琴瑟,略同人間,其餘並不能識,聲韻清鏘。奏訖而雲霧霏然,已不見矣。又為旭致珍寶奇麗之物,乃曰:「此物不合令世人見,吾以卿宿世當仙,得肆所欲。然仙道密妙,與世殊途,君若洩之,吾不得來也。」旭言誓重疊。後歲余,旭奴盜琉璃珠鬻於市,適值胡人,捧而禮之,酬價百萬。奴驚不伏,胡人逼之而相擊。官勘之,奴悉陳狀。旭都未知。其夜女至,愴然無容曰:「奴洩吾事,當逝矣。」旭方知失奴,而悲不自勝。女曰:「甚知君心,然事亦不合長與君往來,運數然耳。自此訣別,努力修持,當速相見也。其大要以心死可以身生,保精可以致神。」遂留《仙樞龍席隱訣》五篇,內多隱語,亦指驗於旭,旭洞曉之。將旦而去,旭悲哽執手。女曰:「悲自何來?」旭曰:「在心所牽耳。」女曰:「身為心牽,鬼道至矣。」言訖,竦身而上,忽不見,室中簾帷器具悉無矣。旭恍然自失。其後寤寐,彷彿猶尚往來。旭大歷初,猶在淮泗,或有人於益州見之,短小美容範,多在市肆商貨,故時人莫得辨也。《仙樞遙》五篇,篇後有旭紀事,詞甚詳悉。(出《通幽記》)
【譯文】
天水的趙旭,年輕時耿介方正,愛好學習,相貌出眾,善於清談,熟習黃老之道。他家住廣陵,曾經單獨修繕一處隱密的居室,只有兩個僕人在身邊服侍。他曾經在夢中見到一個女子,穿著青衣,在窗前與他調笑。待到醒來覺得這個夢稀奇,於是他就禱告說:「您究竟是什麼靈異?願一睹仙姿,希望恩賜神約。」半夜的時候,忽然聽到窗外有細聲細氣的笑聲。趙旭知道她是神人,就又禱告。女子才說道:「我是上界的仙女啊。聽說你道德清雅,有幸在夢寐中相識,願將終身托付給品行如同清風一般高雅的您。」趙旭又驚又喜,就整理一下衣服站起身說:「襄王在巫山幽會神女之夢,秦女與弄玉洞簫之約,我今天才算懂得了。」靈仙忽然光臨,趙旭歡欣交集,於是他就把燈點亮,拂拭乾淨床席來延請仙女。忽然清香滿室,有一個女郎,年約十四五歲,容顏世上無匹,穿著又輕又薄的六銖霧紗衣服,著五色連紋的鞋子,掀開門簾進來。趙旭拜了又拜。女郎笑著說:「我是天上的青童,久居上清宮禁,幽情阻絕,位居最末品級,時常有世俗之念,於是天帝罰我到人間隨我的心願婚配。因為你氣質清爽,體察熟知玄默,有幸托身於你這位知音,願與你神韻和諧。」趙旭說:「我只不過是蜉蝣之質,借刻漏之時而喘息,沒料到高真之仙俯垂下界救度我,哪敢妄自興起世俗的情懷?」女郎就笑著說:「你前世有道,骨法應當成仙,已經名在金格,適合與您吹洞簫於紅樓之上,撫雲璈於碧落之中。」於是請趙旭坐下,跟他敘說玉皇內景的一些事情。夜鼓已報更次,女郎就讓趙旭鋪設就寢用具。趙旭貧窮沒有什麼可鋪墊。女郎笑著說:「不必麻煩仙郎了。」就命仙僕備辦寢室內的用具,不一會兒,室內暗下來了,一頓飯的時間霧氣漸收,其室內施設的珍奇之物,趙旭都不知是什麼。於是攜手入內,她瑰姿綽約,稀世罕見。夜深了,忽然聽到窗外一個女子呼:「喚青夫人!」趙旭驚駭地問身邊的仙女,仙女回答說:「是我同宮的女子尋找我,不要答應。」於是外面仙女敲著柱子唱道:「月露飄遙星漢斜,獨行窈窕浮雲車。仙郎獨邀青童君,結情羅帳連心花……」歌很長,趙旭只記住兩韻。趙旭對青童君說:「可以請她進來嗎?」青童君回答說:「這個女子多言多語,擔心她把我們的事洩露到上界去呀。」趙旭說:「擺設琴瑟,由人撥動它。擔憂什麼呢?」就起身去迎接她。見到一位神女在空中,離地一丈多,侍女六七個人,樹起九明蟠龍的傘蓋,戴著金精舞鳳冠,長長的衣裙在風中搖曳,使人心中覺得光彩鮮明。趙旭拜了又拜,誠摯地邀請她,她才從空中下來,說:「我是嫦娥女呀,聽說你和青童君聚會,我特意來捕捉逃犯的。」說著就進了屋。青童君笑著說:「你怎麼知道我的去處呢?」嫦娥女回答說:「佳期不告訴我,這是誰的過錯呀?」她們就一起說笑快樂。趙旭高興得忘乎所以,盡情地同她們歡樂親近。天快亮的時候,侍女進諫說:「雞叫了,再不走的話,巡邏的人該盤察我們了。」女郎說:「備車!」回答說:「已經準備好了。」趙旭要女郎約定後會之期,女郎回答說:「你千萬不要向世上的人說起這件事,我不會拋棄你。」等到出了門,已有兩輛五雲車浮在空中,於是兩個仙女各自登車告別。她們仙風颯爽,凌空向上,趙旭放眼望去,一直望到沒有影子。趙旭自己沒有料到會有如此好事,高興得很,只管灑掃庭室、焚燒名香、斷絕與別人往來而等待仙女的再次到來。隔了幾個夜晚仙女又來了,來的時候都先有清風肅然吹來,奇異的香氣隨著她們,她所帶領的仙女更多了。他們在一起歡樂,一天比一天親近融洽。女郎又為趙旭招來廚子做出珍奇的飯菜,趙旭都不能夠認識,味道甘美異常,每吃一頓就幾十天不餓,只覺得身體充實,精神清爽。趙旭又趁便請求長生不老之道,女郎就偷偷地教給他秘訣,其方法大體上如《抱朴子·內篇》那樣修行,趙旭也精誠地感悟了。女郎又為趙旭招來天樂,仙妓在房屋的簷柱飄飛演奏而不下來,她對趙旭說:「您還沒有列入仙人的品級,不適合正式享用天樂,所以就不下去了。」她們的樂器,唯有笙簫琴瑟略微與人間的相同,其餘的樂器趙旭都不認識。樂曲的聲韻清晰而有節奏,演奏完畢就雲霧飄揚,已經不見了。女郎又為趙旭弄來珍寶奇麗之物,就說:「這些東西不應該讓世俗之人看見,我因為你前世該當成仙,所以我可以盡量滿足你的慾望。然而仙道神秘絕妙,與世俗途徑不同。你如果把它洩露了,我就不能來了。」趙旭再三再四地發了許多誓。後來過了一年多,趙旭的奴僕盜去琉璃珠拿到集市去賣,恰好遇到一個胡人,這個胡人捧著琉璃珠向他行禮,願以百萬價錢購買它。那個奴僕很驚訝,知道琉璃珠是奇寶,就不同意這個價錢。胡人逼迫他,就互相打起來了。官府審問那個奴僕,奴僕就把詳細情狀全都供述了出來,而趙旭一點都不知道。那天夜裡女郎來了,淒淒慘慘地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她說:「你的奴僕把我們的事情洩露了,我該走了。」趙旭這才知道丟了一個奴僕。因為女郎要走,就悲痛得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女郎說:「我很瞭解您的心情,然而事理上,也不適合跟您永遠來往,這是運數如此而已。從此訣別,您努力修行持道,很快就可以相見了。修行的最大要領是心死可以身生,保精可以致神。」於是留下《仙樞龍席隱訣》五篇,篇中隱語較多,女郎又對趙旭加以指點、驗證,趙旭很快就完全明白了。快到天亮的時候,女郎要走了,趙旭悲切地哽咽著抓住女郎的手。女郎問他:「你悲從何來?」趙旭說:「在心所牽啊!」女郎說:「身被心牽,鬼道到了。」說完,聳身而上,忽然間就不見了,趙旭屋裡的簾帷器具也全都沒有了。趙旭精神恍惚地自感失落。其後在寤寐之間,彷彿還與女郎往來。趙旭在唐代大歷初年還在淮泗一帶,偶爾有人在益州見到過他,矮小的身材,俊美的相貌,經常在集市店舖中賣貨,所以當時人沒有誰能認出他。《仙樞》五篇,篇後有關於趙旭的紀事,記敘得很詳細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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