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外弟盧綸見宿》(司空曙)全詩翻譯賞析

喜外弟盧綸見宿
司空曙
系列:唐詩三百首
喜外弟盧綸見宿

靜夜四無鄰,荒居舊業貧。
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
以我獨沉久,愧君相見頻。
平生自有分,況是蔡家親。
註釋
  
1見宿:留下住宿。
  
2分(fen):情誼。蔡家親:也做霍家親。晉羊祜為蔡邕外孫,這裡借指兩家是表親。
譯文
  
寧靜的夜晚四周沒有近鄰,我荒居舊屋家道早就赤貧。
  
枯黃的老樹在風雨中落葉,昏暗的燈光映照白髮老人。
  
因為我長期以來孤寂沉淪,你頻來探望令我自愧難忍。
  
平生情誼可見是自有緣分,更何況本身就是姑表親門。
賞析
  
司空曙和盧綸都在「大歷十才子」之列,詩歌工力相匹,又是表兄弟。從這首詩,尤其是末聯「平生自有分(情誼),況是蔡家親(羊祜為蔡邕外孫,因稱表親為蔡家親)」,可以看見他倆的親密關係和真摯情誼;而且可以感受到作者生活境遇的悲涼。據《唐才子傳》卷四載,司空曙「磊落有奇才」,但因為「性耿介,不干權要」,所以落得宦途坎坷,家境清寒。這首詩正是作者這種境遇的寫照。
  
前四句描寫靜夜裡的荒村,陋室內的貧士,寒雨中的黃葉,昏燈下的白髮,通過這些,構成一個完整的生活畫面。這畫面充滿著辛酸和悲哀。後四句直揭詩題,寫表弟盧綸來訪見宿,在悲涼之中見到知心親友,因而喜出望外。近人俞陛雲《詩境淺說》說,這首詩「前半首寫獨處之悲,後言相逢之喜,反正相生,為律詩一格」。從章法上看,確是如此。前半首和後半首,一悲一喜,悲喜交感,總的傾向是統一於悲。後四句雖然寫「喜」,卻隱約透露出「悲」:「愧君相見頻」中的一個「愧」字,就表現了悲涼的心情。因之,題中雖著「喜」字,背後卻有「悲」的滋味。一正一反,互相生發,互相映襯,使所要表現的主旨更深化了,更突出了。這就是「反正相生」手法的藝術效果。
  
比興兼用,也是這首詩重要的藝術手法。「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不是單純的比喻,而是進一步利用作比的形象來烘托氣氛,特別富有詩味,成了著名的警句。用樹之落葉來比喻人之衰老,是頗為貼切的。樹葉在秋風中飄落,和人的風燭殘年正相類似,相似點在衰颯。這裡,樹作為環境中的景物,起了氣氛烘托的作用,類似起興。自從宋玉《九辯》提出「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秋風落葉,常常被用以塑造悲的氣氛,「黃葉樹」自然也烘托了悲的情緒。比興兼用,所以特別富有藝術感染力。明謝榛《四溟詩話》卷一云:「韋蘇州曰:『窗裡人將老,門前樹已秋。』白樂天曰:『樹初黃葉日,人欲白頭時。』司空曙曰:『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三詩同一機杼,司空為優:『善狀目前之景,無限淒感,見乎言表。』」其實,三詩之妙,不只是善於狀景物,而且還善於設喻。司空曙此詩頷聯之所以「為優」,在於比韋應物、白居易詩多了雨景和昏燈這兩層意思,雖然這兩層並無「比」的作用,卻大大加強了悲涼的氣氛。高步瀛《唐宋詩舉要》說:「『雨中』『燈下』雖與王摩詰相犯,而意境各自不同,正不為病。」王維《秋夜獨坐》:「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這兩句純屬白描,是賦體,並不兼比;不僅意境不同,手法亦自有別。馬戴《灞上秋居》:「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語雖近似司空曙,但手法也並不一樣,這裡只寫灞上秋居漂泊異鄉孤獨寂寞的情景,不曾以樹喻人,沒有比的意思。司空曙「雨中」、「燈下」兩句之妙,就在於運用了興而兼比的藝術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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