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衎,江淮人,應明經舉。元和初,至河陰縣,因疾病廢業,為鹽鐵院書手,月錢兩千,娶妻安居,不議他業。年餘,有為米綱過三門者,因不識字,請衎同去,通管簿書,月給錢八千文。衎謂妻曰:「今數月不得八千,苟一月而致,極為利也。」妻楊氏甚賢,勸不令往,曰:「三門舟路,頗為險惡,身或驚危,利亦何救?」衎不納,遂去。至其所,果遇暴風所擊,彼群船盡沒。唯衎入水,扔得粟稿一束,漸漂近岸,浮稿以出,乃活,餘數十人皆不救。因抱稿以謝曰:「吾之微命,爾所賜也,誓存沒不相捨。」遂抱稿疾行數里,有孤姥鬻茶之所,茅舍兩間,遂詣宿焉,具以事白。姥憫之,乃為設粥。及明旦,於屋南曝衣,解其稿以曬,於稿中得一竹筒。開之,乃金剛經也。尋以訊姥,且不知其詳,姥曰:「是汝妻自汝來後,蓬頭禮念,寫經誠切,故能救汝。」衎感泣請歸,姥指東南一徑曰:「但尋此去,校二百里,可以後日到家也。」與米二升,拜謝遂發,果二日達河陰,見妻愧謝。楊媛驚問曰:「何以知之?」盡述根本。楊氏怪之,衎乃出經,楊媛涕泣,拜禮頂戴。衎曰:「用何以為記?」曰:「寫時,執筆者誤羅漢字,空維上無四,遂詣護國寺禪和尚處請添。和尚年老眼昏,筆點過濃,字皆昏黑。但十日來,不知其所在。」驗之,果如其說。衎更嗚咽拜其妻,每日焚香禮經於淨室,乃謂楊媛曰:「河濱之姥,不可忘也。」遣使封茶及絹與之。使至,其居及人皆不見。詰於牧豎,曰:「比水漲無涯際,何有人鬻茶?」復云:「路亦並無,乃神化也。」數歲,相國鄭公絪為東都留守,乃召衎及楊媛往,問其本末。並令將經來,與其男武職,食月給五千。因求其經,至今為鄭氏所尊奉。故岳州刺史丞相弘農公因睹其事,遂敘之,名曰「楊媛徵驗」。(出《報應記》)
【譯文】
宋衎,是江淮人,中明經舉人。元和初年,到了河陰縣,因病而荒廢了學業,做鹽鐵院的秘書,每月兩千錢,娶妻安居樂業。不考慮其他的行業。一年多,有運米進京路過三門的,因為不識字,就請宋衎一齊去。主管記帳,每月給八千文。宋衎對妻子說:「而今幾個月得不到八千,假如一個月可得,是很有利可圖的。」他的妻子楊氏很賢惠,勸他不要去,說:「三門是水路,非常險惡,人身遇到危險,利有什麼用呢?」宋衎不聽,就去了。到了那個地方,果然遇到風暴襲擊,那些船都沉沒了。只有宋衎進到水裡,摸著一捆粟稿,漸漸漂近岸邊。浮稿靠岸,於是得救。其餘幾十人都沒得救。他抱著稿而拜謝道:「我這小命,是你賜給的,一定要保存,決不拋棄。」於是抱著稿快走了幾里,到一個老婦人賣茶的地方,有兩間茅草房,就到那裡去住,並把經歷的事告訴她。老婦人同情他,於是為他準備了粥飯,等到第二天早晨。在屋南面曬衣服,解開稿來曬,在稿中得到一個竹筒,打開,卻是金剛經。過了一會就問老婦人,也不知道那裡的詳細情況。老婦人說:「這是你的妻子從你出來之後,蓬頭禮念,寫經的心懇切,所以能救你。」衎感動流淚請求回去,老婦人指著東南一條道說:「只從這走,走二百里,後天就可以到家了。」並給他二升米。衎便拜謝出發。果然二天到達河陰。看見妻子慚愧謝罪。楊媛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的?」衎便從頭說起,楊氏感到奇怪。衎就拿出經書,楊媛哭泣。頂禮膜拜。衎說:「用什麼做記號呢?」說:「寫的時候,執筆的人誤用羅漢字,空維上沒有四,就到護國寺禪和尚那裡請添上,和尚年老眼花,筆點很重,字跡都昏黑。只是十天來,不知道它那裡去了。」拿出來驗證,果然像她說的那樣。衎更加嗚咽拜謝他的妻子。於是每天焚香在靜室裡拜經,並對楊媛說:「河濱的老婦人,不可以忘了。」就派人拿茶和絹送給她。使者到了,那個房子和人都不見了,向牧童打聽,說:「已到了水漲無邊的時候,哪裡有人賣茶?」並且說:「並沒有什麼路,是神的點化。」幾年後,相國鄭公因做東都留守,才召回衎和楊媛,問他們的經歷,並讓他把書拿來。給他兒子武官職位,每月給他五千錢,並向他索取那個經書。至今被鄭氏所供奉。岳州刺史丞相弘農公因目睹了這一事,才講敘這件事。取名為「楊媛徵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