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衛間有僧,自少博習經論,善講說。每有講筵,自謂超絕,然而聽者稀少,財利寡薄。如此積年,其僧不憤。遂將經論,遍歷名山,以訪知者,後至衡岳寺,憩泊月餘,常於寺閒齋獨坐,尋繹經論。又自咎曰:「所曉義理,無乃乖於聖意乎?」沉思之次,忽舉頭見一老僧,杖錫而入曰:「師習讀何經論?窮究何義理?」僧疑是異人,乃述其由,兼自咎曰:「儻遇知者,分別此事,即鉗口結舌,不復開演耳。」老僧笑曰:「師識至廣,豈不知此義,『大聖猶不能度無緣之人。』況其初心乎?」師只是與眾僧無緣耳。」僧曰:「若然者,豈終世如此乎?」老僧曰:「吾試為爾結緣。」因問師今有幾許貲糧,僧曰:「自徂南縣,歷行萬里,糧食所費,皆以竭矣。今惟大衣七條而已。」老僧曰:「只此可矣。可賣之,以所得直皆作麋餅油食之物。」僧如言作之,約數千人食。遂相與攜至平野之中,散掇,梵香長跪,咒曰:「今日食我施者,願當來之世,與我為弟子。我當教之,得至善提。」言訖,鳥雀亂下啄食,地上螻蟻,復不知數。老僧謂曰:「爾後二十年,方可歸開法席。今且周遊,未用講說也。」言訖而此僧如言,後二十年,卻歸河北開講。聽徒動千萬人,皆年二十已下,老壯者十無一二。(出《原化記》)
【譯文】
相衛間有個僧人,自小廣習經論,善於講經說道。每次登堂講說經論時,自以為學識高超,然而聽者廖廖無幾,收入十分微薄。這種狀況有好幾年了,此僧心裡很為不平,於是帶著經論遍游各處名山,以圖訪求知音。後來到了衡岳寺,在那裡住了一個多月,這段時間他常在寺內一間空閒的屋子裡獨坐,通過校注經論,他自責道:「自己所掌握的義理,莫不是有背於佛經的本意嗎?」沉思之餘,忽然抬頭看見一位老僧,拄著錫杖走了進來。老僧問道:「師父所習讀的是什麼經論?探究的是什麼義理?他懷疑老僧是位異人,便對他講述了事情的原委,同時自責道:「倘若遇上個明白人,告訴我這件事情的是非,寧可鉗口結舌,不再講說了,自己也心甘心服。」老僧笑著說:「師父的知識非常淵博,難道不知,大聖猶不能超度無緣之人』這一道理嗎?何況那些剛開始參悟的人呢。師父只是與眾僧沒有緣分罷了。」相衛間的僧人說:「如果像你說的這樣,我豈不是終生都這個樣子嗎?」老僧說:「我試著為你結結因緣看看。」於是又問他眼下還有多少錢糧,這位僧人說:「我從徂南縣出發以來,歷行一萬里路,糧食與費用都消耗完了,眼下只有大褂七件而已。」老僧說:「只要這些就可以了。你可把它賣了。把得到的錢都用來做成米麵餅子以及油食之類。」僧人照他說的辦了,置辦了約夠幾千個人吃的食物。兩人把這些食物帶到田野裡去,撒在了地上,然後,這位僧人焚香長跪,嘴裡祈願道:「今日吃我施捨的食物的,願你們來世給我當弟子。我會好好教化你們,使你們個個得道,能夠達到豁然開悟的徹悟境界。」祝頌完畢後,鳥雀紛紛飛下來啄食,地上的螻蟻更不知其數。老僧對他說:「再過二十年後,你才可以回去開席講法。如今暫且到各處周遊,不用講說佛經。」說完之後,這位僧人遵照老僧的話先去周遊各地,二十年之後,才又回到河北開席講說經論。前來聽講的門徒,動則成千上萬,年齡大都在二十歲以下,老年與壯年不到十分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