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銘》(劉禹錫)古文翻譯成現代文

作者或出處:劉禹錫
古文《陋室銘》原文: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陋室銘》現代文全文翻譯:
山不一定要高,有了仙人就著名了。水不一定要深,有了龍就靈異了。這雖是簡陋的房子,只是我的品德美好(就不感到簡陋了)。青苔碧綠,長到台階上,草色青蔥,映入簾子中。與我談笑的是博學的人,往來的沒有不懂學問的人。可以彈奏樸素的古琴,閱讀珍貴的佛經。沒有嘈雜的音樂擾亂兩耳,沒有官府公文勞累身心。它好比南陽諸葛亮的茅廬,西蜀揚子雲的玄亭。孔子說:「有什麼簡陋的呢?」
【註釋】
[1]選自《全唐文》卷六○八。陋室,簡陋的屋子。古代刻在器物上用來警戒自己或者稱述功德的文字,叫「銘」,後來就成為一種文體。這種文體一般都是用韻的。
[2]有仙則名:有了仙人就成了名山。古代傳說,仙人多住在山上。名,出名。
[3]有龍則靈:有了龍就成為靈異的(水)了。龍,古代傳說中能興雲作雨的一種神奇的動物。靈,靈驗。
[4]斯是陋室,惟吾德馨(xī):這是簡陋的屋子,只是我(住屋的人)的品德好(就不感到簡陋了)。斯,這,為指示代詞。陋室:陳設簡單而狹小的房屋。惟,只,同介詞「以」,起強調作用。吾,我,這裡指住屋的人自己。馨,香氣,這裡指品德高尚。
[5]苔(tai)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苔痕碧綠,長到階上;草色青蔥,映入簾裡。
[6]鴻儒(ru):博學的人。鴻,大。儒,舊指讀書人。
[7]白丁:未得功名的平民。這裡指沒有什麼學問的人。
[8]調素琴:調,調弄,這裡指彈(琴)。素琴,不加雕繪裝飾的琴。素,不加裝飾的。
[9]金經:即《金剛經》(《金剛般若經》或《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略稱),唐代《金剛經》流傳甚廣,這裡泛指佛經。
[10]絲竹:絃樂、管樂、琴瑟、簫管等樂器。這裡指奏樂的聲音。亂耳,使聽力紊亂。
[11]案牘(du):官府人員日常處理的文件(公文)。
[12]勞形:使身體勞累。形,形體、身體。
[13]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南陽有諸葛亮的草廬,西蜀有揚子雲的亭子。這句話是說,諸葛廬和子雲亭都很簡陋,但因為主人很有名,所以受到人們的景仰。南陽,郡名。諸葛亮的躬耕隱居之地在鄧縣隆中,屬於南陽郡。諸葛,指諸葛亮,三國時蜀國的丞相,著名的政治家。西蜀,現在的四川。
[14]子雲,指揚雄,西漢文學家。漢代的揚子雲(也作「楊子雲」)(前53—18)的字。他是西蜀(今四川省成都市)人,其住所稱「揚子宅」,據傳他在揚子宅中寫成《太玄經》,故又稱「草玄堂」。文中子雲亭子即指其住所。川中尚有紀念他的子雲山、子雲城。
[15]何陋之有:之,表賓語提前。全句意為,有何陋語見《論語·子罕》:「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孔子認為,九夷雖然簡陋,但是有君子住在那裡,就不簡陋了。此處引用孔子的話證「陋室」說明「有德者居之,則陋室不陋。」與前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遙相呼應。把個「陋」字徹底翻了過來,達到"不陋"的最完美的境界,這是全文的點睛之筆。突出表明了作者高潔做岸的情操和安貧樂道的情趣。
【注評】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仙:仙人,神話和宗教中稱有種種神通,可以長生不老的人,多住在、山中。則:副詞,就.名:名聲,名望;這裡活用為動詞,是「出名、著名」的意思,屬於名詞放在副詞後面活用為動詞那種類型。龍:古代傳說中能興雲作雨的一種神奇的動物。靈:神靈,靈異;這裡活用為動詞,是「有靈異」的意思,也是名詞在副詞後活用為動詞。○先設兩個比喻,以引出陋室。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xīn)。斯:代詞,這。陋:簡陋,狹小。惟吾德馨:只是我(住屋的人)的品德好(就不感到簡陋了)。惟:副詞,只是;用在句首或謂語之前,表示對事物或動作範圍的限定。馨,香氣;這裡指品德高尚。○引出陋室,突出「惟吾德馨」。
苔(tāi)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苔痕漫上台階,蒼翠碧綠;草色映入簾子,鬱鬱青青。苔:青苔。痕:痕跡,印痕;如「酒痕、墨痕、苔痕」等。階:台階。○居室的環境清幽雅致,有自然的美。

談笑有鴻儒(ru),往來無白丁。鴻儒:博學的人。鴻:大。儒:讀書有文化的人。白丁:原意指平民,沒有功名的人;這裡指沒有什麼學問的人。這兩句是互文。○寫室中人,博學的鴻儒來來往往,談笑風生,沒有淺俗之人出現,說明陋室人不陋,室亦不陋。

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du)之勞形。調:調和音曲,這裡指彈奏。素琴:素本指樸素無色,引申為無裝飾,此處指沒有裝飾的琴。金經:金匱所藏的經典,此處指佛經。絲竹:琴瑟、簫管等絃管樂器;「絲竹」是原料代成品的借代修辭手法。案:几案。牘:指官府的公文。勞:勞乏,勞累。之:助詞,用在主語和謂語之間,形成「主語·之·謂語」結構,這裡兩個這樣的短語分別作兩個「無」的賓語。○寫居室主人擺脫官場事務後的輕鬆和淡泊充實、怡然自得的隱士式精神生活。

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南陽,現在湖北省襄陽縣一帶。諸葛:即諸葛亮(姓諸葛名亮,字孔明),三國時蜀國的丞相,著名的政治家,出仕前隱居在南陽草廬之中。西蜀:即現在的四川省。子云:西漢著名文學家揚雄,字子雲,蜀郡成都人,曾在成都少城西南角簡陋的房子裡著《太玄》,後人稱此屋叫草玄堂,這裡為了押韻稱子雲亭。○拿陋室比古代賢人的居室,說明陋室不陋;同時也隱含了作者的政治、文學兩方面的抱負,深化了主題。

孔子云:「何陋之有?」何陋之有:有什麼簡陋呢?何:疑問代詞,什麼。之:助詞,用在動詞和它的賓語之間,起著把賓語提前的作用,以達到強調的目的,無詞彙意義。「何陋之有」即「有何陋」。《論語·子罕》:「子欲居九夷。或日:『陋,如之何?』子日:『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以孔子的見解作結,暗含著「君子居之」的意思,與上文「惟吾德馨」呼應,徹底推翻了「陋」字。

這篇短文先通過比喻引出「陋室」,再通過對環境、人物、日常生活的描寫突出其「淡雅」,後用類比表明陋室的地位,結尾用孔子的話下結論,點題。
【簡析】

這篇不足百字的室銘,含而不露地表現了作者安貧樂道、潔身自好的高雅志趣和不與世事沉浮的獨立人格。它向人們揭示了這樣一個道理:儘管居室簡陋、物質匱乏,但只要居室主人品德高尚、生活充實,那就會滿屋生香,處處可見雅趣逸志,自有一種超越物質的神奇精神力量。

有人認為,劉禹錫寫此文時已是貶謫生活的後期,心情比較穩定,追求安樂恬淡的生活,同時文中又有讀佛經的內容,所以銘文流露了一種避世消閒的消極成分。
對此應從兩方面分析:當社會處於黑暗時期,文人官吏們有兩個出路,一是與腐朽勢力同流合污、自甘墮落。一是退一步,如孟子所說的「窮則獨善其身」,保持自己的浩然正氣和獨立人格。相比之下,後者更值得肯定,劉禹錫選擇的就是這一條路。同時,人的生活是複雜的,有張有弛,不能一味劍拔弩張,而有時也要休息娛樂。因此,不能簡單地批評閒情逸致。另一方面,銘文中也反映了作者的宏偉抱負,他引用諸葛廬和子雲亭是有其特殊含義的,諸葛亮是政治家,揚雄是文學家,這也是作者一生的兩大理想,早年他在革新中急流勇進、雄心勃勃;貶謫後他就涉足文壇,最後終手以文學家名世。因此,文中還有積極進取的精神在內。

本文在寫作上的特點是巧妙地運用比興手法,含蓄地表達主題,開頭四句既是比,又是興,言山水引出陋室,言仙、龍引出德馨,言名、靈暗喻陋室不陋。用諸葛廬、子雲亭類比陋室,表達了作者政治、文學的兩大理想,最後引孔子的話作結又暗含「君子居之」的深意。其次,大量運用了排比、對偶的修辭手法,排比句能造成一種磅礡的文勢,如開頭幾句排比,使全篇文氣暢通,確立了一種駢體文的格局。對偶句易形成內容的起伏跌宕,如中間的六句對偶,既有描寫又有敘述,言簡意豐,節奏感強。文章還運用了代稱、引言等修辭手法。

總之,這是一篇思想性和藝術性都很高的佳作,所以能傳誦不衰,膾炙人口。
【賞析】

根據文章的內容,我們可以將這篇短文分為三部分:

一、(1—3句):
《陋室銘》即開篇以山水起興,引入正題,既顯得出手不凡,也為以後的陋室歌功頌德埋下了伏筆。山可以不在高低,水可以不在深淺,只要有了仙龍就可以出名,那麼居處雖然簡陋,卻因主人的有「德」而「馨」,也就是說陋室因為有道德品質高尚的人存在當然也能出名,聲名遠播,刻金石以記之。山水的平凡因仙龍而生靈秀,那麼陋室當然也可借道德品質高尚之士播灑芬芳。此種借力打力之技,實為絕妙,也可謂作者匠心獨具。特別是以仙龍點睛山水,構思奇妙。「斯是陋室,唯吾德馨」,由山水仙龍入題,作者筆鋒一轉,直接切入了主題,看似有些突兀,但回頭一看,卻又渾然一體,因為上面的對比句恰好為這句的引論鋪下了基礎。

在此點看出,作者寫此隨筆是經過反覆思考的,絕不是一時的靈感衝動。絕句可以是靈光乍現,而連接無暇卻是平時的功底積累與反覆推敲了。

二、(4—7句):

這幾句寫陋室環境與豐富多彩的日常生活,「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完全是作者對於道德品質高尚之士的生活總結。在前面幾句的生花妙筆明瞭作者的志趣後,讀者的思緒也進入了佳境,此時明理,讀者更易接受作者的思想。他以苔痕上階綠的淡雅之色,隱寓作者的恬淡之心,又馬上以青色入簾青的生機盎然點明恬淡中充滿生機的仙活生活狀態,運用了借代的修辭手法。交朋識友,皆是同道高潔之士,撫琴研經,生活從容多滋味。遠離嘈雜的音樂,遠離傷神的公務,這種閒暇的生活實在讓人羨慕。這種既像隱士,又存在塵世的生活方式,是道德高尚之士羨慕的,也是凡夫俗子們嚮往的。通過這幾句的描寫,我們看到了是一幅神仙的生活畫卷,表達了陋室主人雅致澹泊的生活情趣。

註:第六句為正面描寫,看出作者從容淡定;第七句為反面描寫,寫出作者對世俗生活的厭棄。

「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作者借這南陽的諸葛亮的草廬,西蜀揚子雲的玄亭作類比,引出自己的陋室,及諸葛亮與揚雄為自己同道的意思,也表明了作者以這二人為自己的楷模,希望自己也能如同他們一樣擁有高尚的德操,反映自己以古代賢人自況的思想,同時暗示了陋室不陋。實際上劉禹錫這樣寫還有另一層深意,即諸葛亮是閒居隆中草廬以待明主出山。而揚雄呢?卻是淡薄於功名富貴,潛心修學之士,雖官至上品,然他對於官職的起起落落與金錢的淡泊,卻是後世的典範。劉禹錫引用此二人之意,他想表達的意思是:處變不驚、處危不屈、堅守節操、榮辱從容的意思。既不願與世俗同流合污,又想逢明主一展抱負,若無明主,也甘於平淡的那種志向吧。這結合劉禹錫官場的起起落落,是比較符合實際情況的。

三、(8—9句):

結句引用「孔子云:何陋之有?」,引古人之言,收束全篇,說明陋室「不陋」。表達了他對當時封建禮教的最高道德品質的追求。用聖人肯定的操守來規範要求自己,也許就是劉禹錫對自己的道德品質的最高要求。這樣的結句,不說其中的內容是何種意思,但結合題意,卻是妙手天成。因為封建禮教是以儒家的道德標準為最高道德標準的,孔聖人的肯定,也就為他道德品質的論注下了最好的定論,論文當有論據,而引孔聖人言作為論據,無疑在當時是最好的論據,充分而不可辯駁。

可以說,這篇短文表現的主題就是通過對陋室的描繪和歌頌,表達了作者甘於淡泊、不為物役的高尚情操,反映了他不與權貴同流合污的高潔清峻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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