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譚》第03卷 《好利者害顯而淺 好名者害隱而深》白話文解釋

第三卷 好利者害顯而淺 好名者害隱而深

【原文】
好利者逸出道義之外,其害顯而淺;好名者竄入於道義之中,其害隱而深。

【譯文】
一個好利的人,他的行為超越道義範圍之外,因而就用各種手段逐利,他逐利的禍害很明顯,容易使人防範,後患也就不會太大;反之一個好名的人,他為了假借仁義道德來爭取人們的擁戴,因此就經常混跡仁義道德之中而沽名釣譽,他所做的壞事人們也不容易發覺,結果所造成的後患都非常深遠。

【解說】
好利者顯而易見,而欺世盜名之輩、沽名釣譽之流,其危害很大。說一句稍偏激武斷的話,天下人為生計奔波,這是人之常情,民安則國寧。任何一個時代,尤其是當今商業社會,都是以利益為中心刺激人們的積極性,驅動社會運轉。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這是社會常情。相反的,在那些「以天下為己任」之輩中,雖不乏深具社會良心的人,但也混有不少心懷不軌之人。他們的行為常常不但不利於國計民生,而且經常招來大動盪、大波瀾,終至於荼毒生靈,貽害無窮。所以對那些以「社會良心」自居者,我們要肅然起敬,更要悚然而驚,搞清他是否真心,又是否真的有達致目的的良好手段。

【例解】
君臣都不軌 如狼之與狽
屠岸賈是春秋時期晉國人,出生於奴隸主貴族家庭,靈公時任大夫,景公時任刑獄的司寇。
晉靈公和晉景公是兩位昏庸無道、荒淫暴虐的君主。他父子遠賢臣,親小人,只貪圖享樂,不思進取。作為國家重臣的屠岸賈,不僅不去勸諫國君,勵精圖治,振興晉國,反而極盡阿諛逢迎之能,為二位君主出謀劃策,想方設法嬉戲縱樂,使國政荒廢,民力空耗,內憂外患空前嚴重。
晉靈公一生荒淫無度,晚年尤甚,他用強行從民間征來的苛捐雜稅,大興土木,廣修宮殿館舍。有一次他命屠岸賈在晉都絳州城內建一座花園。屠岸賈受命後,找到各地的能工巧匠,精心設計,晝夜施工,很快建造了這座花園,園中築有三層高台,中間建起一座「絳霄樓」。此樓畫棟雕樑,丹楹刻角,四周朱欄曲檻,富麗堂皇。憑欄四望,市井均在眼前。園中又遍植奇花異草,因桃花最盛,每到開花之季如錦似繡,故此園名為「桃園」。峻工之後,靈公讚不絕口,心中就更加寵愛屠岸賈了。此後,靈公一日幾次登樓嬉戲,或觀覽,或飲酒,有時還張弓彈鳥,與屠岸賈賭賽取樂。有一天,屠岸賈召來藝人在台下獻藝,園外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百姓。靈公一時興起,對屠岸賈說:「彈鳥不如彈人。咱倆比試一下,看誰打得准。擊中眼者為勝,中肩為平,要是打不中的話,用大斗罰酒。你看怎麼樣?」屠岸賈欣喜應允。於是,兩人一個向左、一個向右,高喊:「看彈!」一個個彈丸如流星般飛向人群,有人被彈去半個耳朵,有人被擊瞎眼睛。頓時人群大亂,哭喊著擁擠著爭相逃命。靈公大怒,命左右會放彈的侍從全都操弓放彈。一時間,彈如雨點般向人群飛去,百姓傷殘無數,慘不忍睹。靈公見狀,狂笑不止,連弓掉到地上都不知道。他邊笑邊對屠岸賈說:「我登台數次了,數今天玩得最痛快。」在屠岸賈的慫恿之下,晉靈公驕奢日甚。為了進一步取悅晉靈公,屠岸賈親自率人到全國各地挑選良家美女,只要中意即搶奪回京,送入桃花園供靈公淫樂。此後靈公對屠岸賈更加寵愛了。只要身邊侍者稍不如意,他們就用殘忍的手段將其殺戮。有一次,晉靈公與屠岸賈飲酒,席間,晉靈公命廚師趕快做個熊掌給他們下酒。催了幾次,還沒端上來,晉靈公發怒,廚師只好把熊掌端來。靈公嘗了一口,嫌其未熟,抄起銅斗往廚師的頭上一擊,廚師當場斃命,靈公又用力將其砍為數段,命內侍將碎屍盛入竹籠棄於野外。
靈公這種棄國自娛、殃民自樂的行徑,引起朝野上下的強烈不滿,晉國的社會矛盾日益激化。可是作為一國之君的晉靈公對此全然不顧,仍以淫樂為生,不修國政。屠岸賈則以滿足主子的需求為目的,極力設法搞許多新的花樣,使晉靈公在昏聵奢靡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國家也就越加貧弱不堪。

高官小聰明 一言害邦國
在舊時代的官場上,經常看到有這樣一些官僚:他們處世圓滑,左右逢源,尤其善於拍上司的馬屁。他們想的並不是如何辦好公事,而是怎樣討好上司,保住自己的官職俸祿,榮華富貴。不要看這些人沒有什麼建樹,但是在保官保祿方面卻很動心計,頗有一套阿諛奉迎、明哲保身的「要訣」。這種官僚在當時被稱為「巧官」。清代道光朝大學士(相當於宰相)曹振鏞便是這類官僚中的一個典型人物。
曹振鏞在乾隆朝中進士,點翰林,官至侍讀學士,至嘉慶朝便飛黃騰達,升為尚書、大學士。道光皇帝繼位後,他更是紅得發紫,晉武英殿大學士、贈太傅,圖形紫光閣。當他以81歲高齡去世後,得到「文正」的謚號。這是清朝對故世大臣最高的評價,在清代享受這種殊榮的只有七八個人。曹振鏞作為一位漢族官僚,既沒有顯赫的武功,又沒有出眾的文采,在重滿輕漢的滿清時代,能夠在充滿凶險和傾軋的仕途上一帆風順,年歲愈大,愈受皇帝信任,官職愈高,自然有他的當官訣竅。有一次,他的門生向他討教,問他成為三朝元老,深受皇帝寵信靠的是什麼辦法。他回答了6個字:「多磕頭,少說話。」意思是對皇帝、對上司,只需要表示順從,不用發表自己的意見。真是圓滑到了極點。「少說話」不等於不說話,而是要把話說到關鍵的時候,說到點子上。對此,曹振鏞是深有研究的。
清朝進入道光時代已經暴露出許多衰敗的跡象,國家的許多大政無不弊端纍纍,積重難返。地方官員紛紛把這些情況上報朝廷,等待皇帝拿主意。每天堆在皇帝面前等待批閱的文件就有好幾大撂,看得道光帝頭昏腦脹,心裡很不耐煩,弄得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看吧,實在不願意整天泡在文件堆裡,不看吧,又怕留下荒廢政務的壞名聲。這種情緒被他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來。
善於對皇帝察顏觀色的曹振鏞敏銳地查覺出道光帝的這種心思。動了一番腦筋後,他一反往日「少說話」的常態,發表了一番高論。他給皇帝獻計說:「今天國家在陛下的英明治理下,太平無事。可是一些大臣偏偏好無事生非,在奏章中講一些危言聳聽的事情,無非是為了博取敢於直言的虛名。對於這些沽名釣譽的人又不能降旨怪罪,如果那樣做,便會使陛下蒙受拒諫的名聲。依臣之見,陛下今後只要在批閱奏章時,選擇其中的細枝末節上的錯誤,降旨嚴厲斥責。臣下就會懾於您的天威聖明,知道陛下對人事早已明察秋毫,一定不敢再上那些搬弄是非的奏章。」曹振鏞的一席話,正中道光帝下懷。此後,他果然照著曹振鏞的辦法,專門挑剔大臣奏章中的小毛病,哪怕是字體上的毛病,他也不放過。動不動就降下聖旨,嚴厲斥責,使不少人為此丟了官職。弄得滿朝文武人人謹小慎微,視給朝廷上奏章為畏途,盡量不向朝廷報告,或少報告。甚至出了大事也隱匿不報,即使上報,也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掩蓋了事情的真相。這樣做的結果是在官場上形成一種粉飾太平,互相欺瞞,報喜不報憂的惡劣作風。國家的許多弊政得不到及時解決,變得激化起來,最後終於釀成19世紀50~60年代的全國性的內亂,幾乎使清王朝這只又舊又破的大船在農民起義的波濤中傾覆。這就是後人所說的曹振鏞「一言害邦」。然而,道光帝卻少看了許多奏章,免去了大量伏案之勞。他自然把這個「功勞」歸於曹振鏞,更把他當成言聽計從的股肱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