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動中靜是真靜 苦中樂是真樂
【原文】
靜中靜非真靜,動處靜得來,才是性天之真境;樂處樂非真樂,苦中樂得來,才是心體之真機。
【譯文】
在萬籟俱寂環境中所得到的寧靜並非真寧靜,只有在喧囂環境中還能保持平靜的心情,才算是合乎人類自然之性的真正寧靜;在狂歌熱舞環境中得到的快樂並非真快樂,只有在艱苦環境中仍能保持樂觀的情趣,才算是合乎人類自然靈性的真正樂趣。
【解說】
古語云:「靜處養氣,鬧處煉神。」在喧鬧市聲中鍛煉心神,能夠保持心神專一,你便得到真靜。
一個人身處寧靜的環境時,由於不受外來的因素的干擾,他的心神自然會寧靜。但是,在喧囂的境況中,他會受到各種因素的干擾,碰上各種因素的誘惑。那麼,他的心緒便開始紊亂地波動,開始影響身體健康。
在喧囂的境況中,若是不借此場所鍛煉心神,必然會使氣機浮躁,氣血妄動。在喧囂中養靜,獲得抵抗外界干擾的經驗,還能夠鍛煉人體各組織的協作工作的能力。而這關鍵的還是在於對心神的鍛煉。鬧處鍛煉心神,使心神能夠去組織外界紛亂的信息材料,去對事物的變化加以選擇,以便及時發現不良的徵兆。在這個過程中,你就能夠用理性來約束心神,使心神專一。只有心神專一,才能內守自身本性。這才是真靜。
在喧囂中能夠使自己心神專一,而不為外力所動。始終保持自己內在的運動秩序,這是養心的要務。
在歡樂的場合能感覺快樂,是因為歡樂場合滿足了人的某種情感需求。但這不是真正的快樂。真正的快樂是從苦中提煉出來的。
飽受苦的磨煉,人的情感就更純粹,精神和心志就會專一地內守生命本真,心理處於適然的意趣中。這才是真正的快樂。當然,人若是不受苦的磨煉,就無法獲得人生的道理,這樣他根本就不會懂得去養育和愛惜生命,那麼,他要保持心情的舒暢,就不可能。在歡樂場合感受到的快樂雖然容易,但那畢竟是短暫的,當場盡人散之後,心情又憂鬱起來。真正的歡樂是持久的,其中已消除了那些影響情感的因素。他享受的是自身生命之美,快樂是在自己身上獲得的。所以,一個人只憑借歡樂的場合而得到快樂,只不過是滿足某種情志需要,當情志變化時,他就不能保持那種快樂了。經過苦的磨煉,懂得了人生的道理之後,才是真正的快樂。
【例解】
廣成子論道
黃帝聽說廣成子隱居在崆峒山就去拜訪他。兩人相見,黃帝說:「我聽說夫子已經到達至道的境界,請問至道的真諦是什麼?調和自然陰陽,順應萬物的性情,當如何去做?」
廣成子說:「你問的,是窮究萬物的本質;你想做的,是求萬物成形的器末。」
廣成子說:「至道的境界在遙遠的冥漠,對它不求目視,不求耳聞,但求精神專一;專一就會清靜無為,形體自然而然得正,形體正,精神定,心境潔,毋需勞動形體,也毋需搖曳精神;眼睛不見,耳內不聞,心無積慮,精神則同形體合一。形體長生於外,心志堅固於內,不識、不知、不受外物的影響,道德爾後可全。多用心智必致形體衰敗消耗。我願意帶你去太虛,體驗一下至陽的感受;再送你到幽冥,體驗一下至陰的感受。經此以後,或許你會得到日月星辰的自然、滋生萬物和陰陽各得其所、因物府藏的完整體驗,從而悟出形體、萬物自然而然,不必勞心費神的道理。我就是按此處在恬淡、中和的境界,如今活了一千二百歲,尚未顯出形體衰老的現象。」
庖丁解牛
庖丁為梁惠王服務,他有一手殺牛的絕技,你看他用手抓,用肩倚,用腳踏,用股抵,騰挪起伏,姿態就像是在跳舞。手中的尖刀在牛身上運行,那剝皮削肉的聲音,猶如吹奏管簫。
梁惠王說:「你的技藝怎會達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庖丁說:「我凡事都喜歡鑽研其規律,掌握了事物之道,再來指導技藝,便能得心應手。我剛開始學殺牛時,一眼看去整頭牛站在面前,不知如何下手。三年之後,我便熟知牛的身上何處是骨、何處是肉、何處是筋,何處是臟腑,已不再是一頭整牛了。而今,我已經能做到不用眼睛和感覺來判斷。即使閉上眼睛,也可操刀自如,順著牛身上器官間的縫隙和經絡,按其天然的紋理切割,連軟骨、筋位都不會硌著,何況那些大骨頭呢?!」
「好的廚師一年換一把刀,因為他們用刀在割牛。普通的廚師一個月換一把刀,因為他們使勁在砍牛。而我手中的這把刀已用一十九年,肢解過一千頭牛了。你看這刀刃仍然像剛磨過的那樣鋒利。在我看來,牛的骨肉雖然長在一起,但其間是有縫隙的。薄薄的刀刃插入縫隙,切割迴旋有餘,怎會損刀鋒呢?所以用了一十九年毫髮無損。雖然如此,每當我遇到牛身上筋骨交錯,盤結牽連的地方,便全神貫注,屏氣低息,緩緩用力,找準要害,輕輕一割。牛的骨肉立刻分離,如泥土般地崩落於地。我這才如釋重負,持刀而立,大功告成,心裡滿懷喜悅。」
梁惠王說:「妙極了!我聽完庖丁所談,領悟到不少為人養生的道理。」
在勞動中,以道的精神指導技藝,就會領略無窮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