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士段何賃居客戶裡。太和八年夏,臥疾逾月,小愈。晝日因力櫛沐,憑幾而坐。忽有一丈夫,自所居壁縫中出,裳而不衣,嘯傲立於何前,熟顧何曰:"疾病若此,何不娶一妻,俾侍疾。忽爾病卒,則如之何?"何知其鬼物矣。曰:"某舉子貧寒,無意婚娶。"其人曰:"請與君作媒氏。今有人家女子,容德可觀,中外清顯,姻屬甚廣。自有資從,不煩君財聘。"何曰:"未成名,終無此意。"其人又曰:"不以禮,亦可矣。今便與君迎來。"其人遂出門,須臾復來,曰:"至矣。"俄有四人,負金璧輿。從二青衣,一雲髻,一半髻,皆絕色。二蒼頭,持裝奩衣篋,直置輿於階前。媒者又引入閣中,垂幃掩戶,復至何前曰:"迎她良家子來,都不為禮,無乃不可乎?"何惡之,兼以困憊,就枕不顧。媒又曰:"縱無意收采,第試一觀。"如是說諭再三,何終不應。食頃,媒者復引出門,輿中者乃以紅箋題詩一篇,置何案上而去。其詩云:"樂廣清贏經幾年,奼娘相托不論錢。輕盈妙質歸何處,惆悵碧樓紅玉田。"其書跡柔媚,亦無姓名,紙末唯書一"我"字。何自此疾病日退。(出《河東記》)
【譯文】
進士段何租房子住在客戶裡。太和八年夏天,得了一場病,病了一個多月,稍稍有好轉。天亮後用力梳洗後,靠几案坐著休息。忽然有一個男子,從所住地方的牆壁中的夾縫中走出來,只穿下衣,光著上身,大聲地呼喝著站在段何面前,仔細地看著段何說:"你病成這樣,為什麼不娶一妻,讓她伺候你的病?如果你突然死了,那可怎麼辦?"段何知道他是鬼,就說,"我是個舉子,家境貧寒,沒有心思娶妻。"那人說:"讓我給你作個媒人。現在有個人家的女兒,容貌、品德都值得一看,無論內心、外表都很純潔、高貴、親朋故友也很多,自有資財來源,又不麻煩你花費財禮。"段何說:"沒成名,始終不會有這個意思。"那人說:"不舉行成婚的儀式也行啊!現在我馬上為你迎來。"說完,那人就出了門,不一會兒,又回來了,說:"到了。"一會兒,就見四個人抬著用金玉裝飾的轎子,後面跟著兩個婢女,一個梳著高高的髮髻,另一個發鬟低垂,都是絕色美女。兩個男僕拿了妝奩、衣箱。徑直把轎子抬到階前才放下。媒人又把轎中的女子引入閨房中,放下簾子,關上門。然後又到段何面前說:"迎取她這樣良家女子,連禮儀都不舉行,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段何聽後非常厭惡,加上困乏疲憊,就躺下不理他。媒人又說:"即使你無意娶她,但是也可以試著看一看。"類似的話,那人反覆說了許多遍。段何始終不答應。一頓飯的工夫,那自稱媒人的人又帶這一行人出了門。轎中那女人用紅色信箋寫了一首詩,放在段何面前的几案上走了。詩中寫道:"樂廣清贏經幾年,奼娘相托不論錢。輕盈妙質歸何處,惆悵碧樓紅玉田。"那字跡輕柔漂亮,也沒寫姓名。唯獨在紙末寫了個"我"字。從此以後,段何的病也一天天好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