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01神仙女仙卷_0296.【郭翰】古文翻譯

太原郭翰,少簡貴,有清標。姿度美秀,善談論,工草隸。早孤獨處,當盛暑,乘月臥庭中。時有清風,稍聞香氣漸濃。翰甚怪之,仰視空中,見有人冉冉而下,直至翰前,乃一少女也。明艷絕代,光彩溢目,衣玄綃之衣,曳霜羅之帔,戴翠翹鳳凰之冠,躡瓊文九章之履。侍女二人,皆有殊色,感蕩心神。翰整衣巾,下床拜謁曰:「不意尊靈迥降,願垂德音。」女微笑曰:「吾天上織女也。久無主對,而佳期阻曠,幽態盈懷。上帝賜命遊人間,仰慕清風,願托神契。」翰曰:「非敢望也,益深所感。」女為敕侍婢淨掃室中,張霜霧丹縠之幃,施水晶玉華之簟,轉會風之扇,宛若清秋。乃攜手登堂,解衣共臥。其襯體輕紅綃衣,似小香囊,氣盈一室。有同心龍腦之枕,覆雙縷鴛文之衾。柔肌膩體,深情密態,妍艷無匹。欲曉辭去,麵粉如故。為試拭之,乃本質也。翰送出戶,凌雲而去。自後夜夜皆來,情好轉切。翰戲之曰:「牽郎何在?那敢獨行?」對曰:「陰陽變化,關渠何事?且河漢隔絕,無可復知;縱復知之;不足為慮。」因撫翰心前曰:「世人不明瞻矚耳。」翰又曰:「卿已托靈辰象,辰象之門,可得聞乎?」對曰:「人間觀之,只見是星,其中自有宮室居處,群仙皆遊觀焉。萬物之精,各有像在天,成形在地。下人之變,必形於上也。吾今觀之,皆了了自識。」因為翰指列宿分位,盡詳紀度。時人不悟者,翰遂洞知之。後將至七夕,忽不復來,經數夕方至。翰問曰:「相見樂乎?」笑而對曰:「天上那比人間?正以感運當爾,非有他故也,君無相忌。」問曰:「卿來何遲?」答曰:「人中五日,彼一夕也。」又為翰致天廚,悉非世物。徐視其衣,並無縫。翰問之,謂翰曰:「天衣本非針線為也。」每去,輒以衣服自隨。經一年,忽於一夕,顏色淒惻,涕流交下,執翰手曰:「帝命有程,便可永訣。」遂嗚咽不自勝。翰驚惋曰:「尚餘幾日在?」對曰:「只今夕耳。」遂悲泣,徹曉不眠。及旦,撫抱為別,以七寶碗一留贈,言明年某日,當有書相問。翰答以玉環一雙,便履空而去,回顧招手,良久方滅。翰思之成疾,未嘗暫忘。明年至期,果使前者侍女。將書函致。翰遂開封,以青縑為紙,鉛丹為字,言詞清麗,情念重疊。書末有詩二首,詩曰:「河漢雖雲闊,三秋尚有期。情人終已矣,良會更何時?」又曰:「朱閣臨清漢,瓊宮御紫房。佳期情在此,只是斷人腸。」翰以香箋答書,意甚慊切。並有酬贈詩二首,詩曰:「人世將天上,由來不可期。誰知一」自此而絕。是年,太史奏織女星無光。翰思不已,凡人間麗色,不復措意。復以繼嗣,大義須婚,強娶程氏女,所不稱意,復以無嗣,遂成反目。翰後官至侍御史而卒。(出《靈怪集》)
【譯文】
太原郭翰,年輕時傲視權貴,有清正的名聲,儀表氣度秀美,極善言談,擅長草書隸書。他早年失去雙親,自己獨自居住。時當盛暑,他乘著月色在庭院中高臥。這時,有一股清風襲來,稍稍聞到香氣,這香氣越來越濃郁。郭翰覺得這事很奇怪,就仰視空中,看見有人冉冉而下,一直到郭翰面前,原來是一個年輕女子。這女子生得明艷絕代,光彩溢目。她穿著黑色薄綢衣服,拖著白色的羅紗帔肩,戴著翠翹鳳凰的帽子,足登瓊文九章之鞋。隨行兩名侍女,都有超凡的姿色。郭翰心神感蕩,整理衣巾,下床跪拜參見,說:「沒料到尊貴的靈仙突然降臨,願您賜下恩德之音。」女子微微一笑,說:「我是天上的織女呀。很久沒有夫主相對,佳期阻絕,幽幽閨愁充滿了胸懷,上帝恩賜,命我到人間一遊。我仰慕你清高的風度,願托身於你。」郭翰說:「我不敢指望這樣,這使我感懷更深了。」織女命令侍婢淨掃房間,展開霜霧丹縠的幃帳,放下水晶玉華的墊席,轉動會生風的扇子,宛如清爽的秋天。他們就手拉手地進了內室,解衣共臥。織女貼身的輕紅薄綢內衣,像個小香囊,香氣散滿整個臥室。床上有同心龍腦的枕頭,蓋著雙縷線帶有鴛鴦圖案的被子。女郎柔嫩的肌膚、滑膩的身體、深切的情意、親切的嬌態,容貌俏麗無人能夠匹敵。天快亮了,女郎告辭離去時,臉上的脂粉如故。郭翰給她試著擦拭一下,原來就是她的本色。郭翰把她送出門,女郎凌雲而去。自此以後,女郎夜夜都來,感情更加密切。郭翰與她開玩笑說:「牽牛郎在哪裡?你怎麼敢獨自出門。」女郎回答說:「陰陽變化,關他什麼事?而且銀河隔絕,沒有可能知道。縱然他知道了這件事,也不值得為此憂慮。」於是她撫摸著郭翰的胸前,說:「世人看得不明白而已。」郭翰又說:「您已經托靈於星象,星象的門路,可以說給我聽聽嗎?」女郎回答說:「人家觀看星象,只見到它們是星,其中自有宮室住處,群仙在那裡也都遊覽觀看。萬物之精,各有星像在天上,而成形在地上。下界人的變化,必然在天上表現出來。我現在觀看星象,都清清楚楚地認識。」於是就給郭翰指點眾星宿的分佈方位,把天上的法紀制度詳盡地介紹給郭翰,因此,當時人們不明白的事情,郭翰竟然透徹地瞭解它們。後來將要到七月七日的晚上了,女郎忽然不再來了,經過幾個晚上才來。郭翰問她說:「相見歡樂嗎?」女郎笑著回答說:「天上哪能比上人間?正因為感運應當這樣,沒有別的緣故啊,您不要忌妒。」郭翰向她說:「您來得怎麼這麼晚呢?」女郎回答說:「人世中的五天,是那裡的一夜呀。」女郎又為郭翰招來了天廚,全不是人世上的東西。郭翰慢慢地看出她的衣服全都沒有縫。郭翰問她這件事的原因,女郎就對郭翰說:「天上的衣服本來就不是用針線做的呀。」女郎每都自己隨身帶著衣服。經過一年,忽然在一天夜裡,女郎臉色淒慘悲痛,涕淚交下,握住郭翰的手說:「上帝的命令有定限,現在就該永別了!」說完就嗚咽,不能自勝。郭翰驚訝而又惋惜地說:「還剩幾天?」女郎回答說:「只剩今天晚上了。」他們就悲傷得落淚,一直到天亮也沒有睡覺。等到天亮時,女郎愛撫擁抱著郭翰告別,拿七寶碗一隻留下贈給他,說是明年的某日,當有信問候。郭翰用一雙玉環作為贈答,女郎就踏空而去,回頭招手,很久才消失。郭翰想她想成了病,一刻也不曾忘記。第二年到了約定的日期,女郎果然派以前來過的侍女,帶著書函而來。郭翰打開函封,信裡用青色雙線生絹作紙,用鉛丹寫的字,言詞清麗,情意纏綿。信的末尾有詩二首,詩寫的是:「河漢雖雲闊,三秋尚有期。情人終已矣,良會更何時?」又一首寫的是:「朱閣臨清漢,瓊宮御紫房。佳期情在此,只是斷人腸。」郭翰用香箋寫答書,詞意很慊切,並且有酬贈詩二首。詩中寫道:「人世將天上,由來不可期。誰知一回顧,交作兩相思。」另一首寫道:「贈枕猶香澤,啼衣尚淚痕。玉顏霄漢裡,空有往來痕。」從此就斷絕了音訊。這一年,太史奏報皇上說織女星無光。郭翰思念不已,所有人間麗色,他全都不再留意。後來因為必須繼承宗嗣,勉強娶了程家的女兒,很不稱心,又因為沒有兒子,就反目為仇。郭翰後來做官做到侍御史方才死。




發表評論

:?: :razz: :sad: :evil: :!: :smile: :oops: :grin: :eek: :shock: :???: :cool: :lol: :mad: :twisted: :roll: :wink: :idea: :arrow: :neutral: :cry: :mrgreen:

圖片 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