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鎬,南陽人也。少為業勤苦,隱王屋山,未嘗釋卷。山下有酒家,鎬執卷詣之,飲二三杯而歸。一日,見美婦人在酒家,揖之與語,命以同飲。欣然無拒色,詞旨明辨,容狀佳麗。既晚告去,鎬深念之,通夕不寐。未明,復往伺之。已在酒家矣。復召與飲,微詞調之。婦人曰:「君非常人,願有所托,能終身,即所願也。」鎬許諾,與之歸,山居十年。而鎬勤於《墳》、《典》,意漸疏薄,時或忿恚。婦人曰:「君情若此,我不可久住。但得鯉魚脂一斗合藥,即是矣。」鎬未測所用,力求以授之。婦以鯉魚脂投井中,身亦隨下。須臾。乘一鯉自井躍出,凌空欲去,謂鎬曰:「吾比待子立功立事,同升太清。今既如斯,固子之簿福也。他日守位不終,悔亦何及!」鎬拜謝悔過。於是乘魚升天而去。鎬後出山,歷官位至宰輔。為河南都統,常心念不終之言,每自咎責。後貶辰州司戶,復徵用薨,時年方六十。每話於賓友,終身為恨矣。(出《神仙感遇傳》)
【譯文】
張鎬是南陽人,年輕時從事學業很勤奮辛苦。到王屋山隱居,從不曾放下手中的書。山中有個酒家,張鎬常常拿著書到酒家去,喝二三杯就回來,有一天,他看見一個美婦人在酒家,就過去一揖見禮,與她交談,邀請那美婦人一起飲酒。那女子欣然同意,沒有拒絕,而且能言善辨,容顏情態都很出眾。天色已經很晚了,那女子告辭離去,張鎬卻深深想念她,整個一夜都沒有睡著覺。天還沒有亮,就又去酒家等她,而那女子已經在酒家了。張鎬又召她與自己同飲,用婉轉巧妙的言詞與她調情。女子說:「您不是一般人,我也願意有所寄托,能夠和您終身相伴,就是我的願望。」張鎬答應了,就帶她一起回家,在山中居住了十年。而張鎬努力於《三墳》、《五典》,研究學問,感情逐漸疏遠淡薄了,有時還生氣發脾氣。那個女子說:「您的感情如果這樣,我不可能長久住下去了。只要能得到一斗鯉魚脂配藥,我就滿足了。」張鎬猜不出要鯉魚脂有什麼用,於是盡力找來鯉魚脂給了她。那女子把鯉魚脂投到井中,自己也隨著跳下去。不一會兒,女子乘著鯉魚從井中飛躍而出。凌空欲去時,對張鎬說:「我本打算等您立了功、成就了事業,一同升上太清成仙。今既如此,是您的福薄啊。將來,你連自己通過努力而獲得的地位也保不住,後悔又怎麼來得及呢?」張鎬下拜道歉,為自己的過失後悔。於是那女子乘魚升天而去了。張鎬後來出山,做官位至宰相。他在任河南都統時,常常在心中思考那女子關於守位不終的話,往往自咎自責。後來,他被貶為辰州司戶,重新徵用時,他就死了。當時年紀剛六十歲。生前,他經常與賓朋說起舊事,終身覺得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