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278 第七卷 閻羅薨》文言文翻譯成白話文

原文

巡撫某公父,先為南服總督,殂謝已久。公一夜夢父來,顏色慘慄,告曰:「我生平無多孽愆,祇有鎮師一旅,不應調而誤調之,途逢海寇,全軍盡覆;今訟於閻君,刑獄酷毒,實可畏凜。閻羅非他,明日有經歷解糧至,魏姓者是也。當代哀之,勿忘!」醒而異之,意未深信。既寐,又夢父讓之曰:「父罹厄難,尚弗鏤心,猶妖夢置之耶?」

公大異之。明日,留心審閱,果有魏經歷,轉運初至,即刻傳入,使兩人捺坐,而後起拜,如朝參禮。拜已,長跽漣洏而告以故。魏不自任,公伏地不起。魏乃云:「然,其有之。但陰曹之法,非若陽世懵懵,可以上下其手,即恐不能為力。」公哀之益切。魏不得已,諾之。公又求其速理。魏籌回慮無靜所。公請為糞除賓廨,許之。公乃起。又求一往窺聽,魏不可。強之再四,囑曰:「去即勿聲。且冥刑雖慘,與世不同,暫置若死,其實非死。如有所見,無庸駭怪。」

至夜,潛伏廨側,見階下囚人,斷頭折臂者,紛雜無數。墀中置火鐺油鑊,數人熾薪其下。俄見魏冠帶出,升座,氣象威猛,迥與曩殊。群鬼一時都伏,齊鳴冤苦。魏曰:「汝等命戕於寇,冤自有主,何得妄告官長?」眾鬼嘩言曰:「例不應調,乃被妄檄前來,遂遭凶害,誰貽之冤?」魏又曲為解脫,眾鬼嗥冤,其聲哅動。魏乃喚鬼役:「可將某官赴油鼎,略入一煠,於理亦當。」察其意,似欲借此以洩眾忿。即有牛首阿旁,執公父至,即以利叉刺入油鼎。公見之,中心慘怛,痛不可忍,不覺失聲一號,庭中寂然,萬形俱滅矣。公歎吒而歸。及明,視魏,則已死於廨中。松江張禹定言之。以非佳名,故諱其人。

聊齋之閻羅薨白話翻譯:
某巡撫的父親,早先在南方做總督,去世已經很久了。

一天夜裡,巡撫夢見父親來,臉色哀傷恐懼,對他說:「我一生沒多少罪惡,只有一旅邊防軍隊,不應當調遣而錯誤地調遣了,途中遇上海寇,全軍覆沒。現今他們告到閻王那裡,陰司裡的刑罰殘酷歹毒,實在叫人害怕。閻王不是別人,明天有個經歷官押送糧草來,那人姓魏,他就是閻王。你要替我哀求他,不要忘了啊!」巡撫醒來,慌得這事很奇怪,心裡不很相信。剛又睡下,又夢見父親來,讓他一定照說的去辦,還說:「父親遭遇災難,還不銘記在心,怎麼把它當作妖夢置之不理呢?」巡撫醒來,越加感到這事奇異。

第二天,巡撫留心查看名冊,果然有個姓魏的經歷,轉運糧草第一個來到,巡撫立刻傳話叫他進來。叫兩個衙役把他按到座上,隨後按拜見官長的禮節向他叩拜起來。叩拜完畢,直挺挺跪在地上,兩眼垂淚,把夢中的事向魏經歷說了。魏經歷不承認自己是閻王,巡撫趴在地上不起來。魏經歷才說:「是的!有那樣一件事。但是陰間的法律,不像人間昏暗不明,可以上下聯手,串通作弊,恐怕我無能為力。」巡撫苦苦哀求他。魏經歷無可奈何,就答應下來。巡撫又請求迅速辦理。魏經歷反覆籌劃,考慮沒有個安靜的地方處理這事。巡撫請求把接待賓客的公館清掃出來讓他用。魏經歷同意後,巡撫才從地上站起來。又要求審理時跟去看一下,魏經歷不同意。他再三要求,才答應他去,囑咐說:「到了那裡不要出聲。陰間刑罰雖然殘忍,可是與人間不同,一處治就像死了,其實沒死。如果你看見了什麼,千萬不要驚怪。」

到了夜裡,巡撫藏在公館的一旁,見公堂台階下,受審的犯人,斷頭的,折臂的,亂紛紛不計其數。在一塊空地上放著一口油鍋,幾個人在油鍋下燒起了火。忽然看見魏經歷穿著官服走出來,坐到大堂上,神氣威猛,和白天見的大不一樣。那些斷頭折臂的人,一齊趴到地上,同聲叫喊冤枉。魏經歷說;「你們都是被海寇殺害的,冤有頭債有主,為什麼亂告官長呢?」眾鬼大聲喊著說:「按規定不應該調遣,我們是被錯誤地調動後,才遭到殺害,這是誰給我們造成的災難呢?」魏經歷又多方為巡撫的父親解脫。眾鬼大聲叫冤,亂成了一片。於是,魏經歷叫過鬼卒,說:「可將那個官放到油鍋,稍微炸一下,於理也是應當的。」看魏經歷的用意,似乎想借此平息一下眾鬼的怨憤。當下就有兩個惡鬼把巡撫的父親捉來,用鋒利的鋼叉刺入油鍋。巡撫見此情景,心裡又驚又痛,無法忍受,不覺脫口喊了一聲。剎時,庭中寂然無聲,眼前的一切都不見了。巡撫驚歎不已,悄悄地回去了。天明之後,巡撫去看魏經歷,見他已經死在公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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