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岸賈為司寇》
屠岸賈為司寇,將作難。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於下宮,皆滅其族。趙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宮匿。趙朔客曰公孫杵臼,杵臼謂朔友人程嬰曰:「胡不死?」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居無何,而朔婦生男。杵臼曰:「立孤與死孰難?」嬰曰:「死易,立孤難耳。」公孫杵臼曰:「趙氏先君遇子厚,子強為其難者,吾為其易者,請先死。」乃二人謀取他人嬰兒負之,衣以文葆匿山中。程嬰出,謬謂諸將軍曰:「嬰不肖,不能立趙孤。誰能與我千金,吾告趙氏孤處。」諸將皆喜,許之,發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杵臼謬曰:「小人哉程嬰!昔下宮之難不能死,與我謀匿趙氏孤兒,今又賣我。縱不能立,而忍賣之乎!」抱兒呼曰:「趙氏孤兒何罪?請活之,獨殺杵臼可也。」諸將不許,遂殺杵臼與孤兒。然趙氏真孤乃反在,嬰卒與俱匿山中。居十五年, 晉景公疾,問趙尚有後子孫乎,韓厥具以實告。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氏孤兒,召而匿之宮中.諸將入問疾,景公因韓厥之眾,以脅諸將而見趙孤。趙孤名曰武。諸將不得已,乃曰:「昔下宮之難,屠岸賈為之,矯以君命,並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難?微君之疾,群臣固且請立趙後。今君有命,群臣之願也。」遂反與程嬰、趙武攻屠岸賈,滅其族。及武冠,為成人,嬰謂趙武曰:「昔下宮之難,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趙氏之後。今武既立為成人,復故位,我將下報趙宣孟與公孫杵臼。」武啼泣頓首固請曰:「武願苦筋骨以報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嬰曰不可彼以我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報是以我事為不成遂自殺。武服齊衰三年,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絕。
屠岸賈官至司寇,打其謀反作亂。屠岸賈不向國君請示,便擅自與諸位將士到下宮攻打趙氏家族。把趙氏宗族通通滅掉,趙朔的妻子是成公的姐姐,此時正有身孕,便跑到成公的宮裡躲藏起來。趙朔家有一食客名叫公孫桿臼,公孫桿臼對趙朔的好友程要說:「你為什麼還沒死呢?」程嬰說:「趙朔的妻子有了身孕,如果有幸是個男孩。我要奉養他繼承趙家血統。」過了不久,趙朔的妻子生下一男孩。公孫桿臼說:「立孤和死這兩件事,哪件難呢?」程嬰說:「死很容易.立孤則很難哪!」公孫桿臼說:「趙氏先君待你恩厚,你就勉力做難的事情,我做容易的事情,請允許我先死。」於是兩人謀劃艷來別人的嬰兒背著,用漂亮的小花被包上,藏匿到山中。程嬰走出山,假意對各位將士說:「我程嬰沒本事,不能撫養趙氏孤兒,誰能夠給我一千兩金子,我就告訴他趙氏孤兒的所在.」各位將士都很高興,答應程嬰的要求,並派兵跟隨程婆攻打公孫桿臼。公孫桿臼故意罵道:「程嬰是個小人!當初下宮遭禍難,你不肯死,和我合謀藏匿趙氏孤兒,今大你又出賣我,你縱然沒能力撫養他,難道就能忍心出賣他嗎?」公孫桿臼抱著小兒呼喊道:「趙氏孤兒有什麼罪呀?請你們讓他活下去吧!只殺我公孫桿臼就可以了!」各位將士不答應,便殺了公孫桿臼和孤兒。然而真的趙氏孤兒卻得以活命,程嬰終於和他一起藏匿在山中。過了十五年,晉景公生病,景公問趙氏家族現在還有沒有後代子孫,韓厥將實情完全告訴了景公。於是,景公便與韓厥商謀冊立趙氏孤兒,將趙氏孤兒召回宮中藏匿起來。各位將士進入宮中問候景公的病,景公依仗韓厥人多勢眾,以此脅迫各位將士同趙氏孤兒見面。趙氏孤兒名叫趙武。各位將士沒有辦法,便說:「當初下宮造禍難,都是屠岸賈策動的,他假托君命,並且命令我們群臣去執行。不然,誰敢發動變亂?如果君王沒有小病,我們本來就要請求冊立趙氏的後代。而今有了君王的命令,這是我們群臣的願望啊。」於是,各位將士便反過來與程嬰、趙武一同攻打屠岸賈。並滅掉屠岸賈的家族。等趙武長大成人,程嬰便時趙武說:「當初下宮遭難時,我並不是貪生不肯去死,我是想扶立趙氏的後代。而今你既然長大成人了,恢復了原來的爵位,我要到地下去向趙宣孟和公孫桿臼報告。」趙武啼哭叩頭,堅持請求說:「我趙武情願使自己筋骨受苦來報答您一直到死,而您怎麼忍心離開我去死呢?」程嬰說:「這是不行的!他們認為我能辦成這件事,所以比我先死,而今我不去報告,就會以為我辦事不成功。」於是,程嬰自殺,趙武為程嬰守孝三年,為他設立祭邑,在春秋二季祭莫他,世世代代不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