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問訊湖邊春色》(張孝祥)詩句譯文賞析

西江月·問訊湖邊春色
張孝祥
系列:宋詞三百首
西江月·問訊湖邊春色

  
問訊湖邊春色,重來又是三年。東風吹我過湖船,楊柳絲絲拂面。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寒光亭下水如天,飛起沙鷗一片。
賞析
  
張孝祥是一位堅決主張抗金而兩度遭讒落職的愛國志士,「忠憤氣填膺」是他愛國詞作的主調,而在屢經波折、閱盡世態之後,也寫了一些寄情山水、超逸脫塵的作品。這首小令就是如此。據宋人岳珂《玉楮集》中的《三塔寺寒光亭張於湖書詞寺柱,吳毅夫名後軒》一詩,可知此詞是張孝祥重遊寒光亭時寫在寺柱之上的即興之作。詞本無題,後來選家揣測詞意,補加了「洞庭」、「丹陽湖」、「三塔阻風」之類的題目。其實詞中所言之「湖」,是指江蘇漂陽的三塔湖;詞中所寫的「寒光亭」,即在此湖中。
  
起首二句,直接描述自己時隔三年舊地重遊的懷戀心境。「問訊」,省視慰問之意,表達出詞人主動前來探望的殷切心情。「湖邊」,指三塔湖畔,點明遠道而來,剛至湖岸,為下文乘船遊湖作鋪墊。「春色」,形容萬紫千紅的美好春景,乃下文「東風」、「楊柳」之引筆。「重來」,說明是再次來此,表明「問訊」實是有意重訪。「又是三年」,不僅突出相別的確切時間,而且暗示其間經歷了人生的多少波折變幻;一個「又」字,內涵複雜,既包含了對時光流逝的歎惜,對歷經坎坷的感慨,也包含了對湖邊春色的懷戀,對再次來此的欣喜。詞人酷愛自然之情,瀟灑出塵之姿,就在這質樸明快、語近情深的起句中脫穎而出,奠定了全詞飄逸清朗的基調。
  
如果說起首兩句是從詞人有意重訪的角度而言,三四兩句則從客觀風物歡迎自己的角度下筆,描畫出上船離岸乘風過湖的情景。「東風」、「楊柳」,都緊承「春色」發展而來。東風似乎有意,輕輕吹拂,送我渡過湖波;楊柳似乎含情,微微擺動,絲絲擦著我面。詞人不說船乘風勢,人觸柳絲,而說風助船行,柳拂人面,正是注情於物的擬人寫法,從而創造出一個物我合一、通體和諧的藝術境界。詞人那種超脫塵網、得其所哉的無限快意,就這樣得到了淋漓酣暢的表現。
  
上片以作者自己與風物的互相映襯,表達了重訪三塔湖離岸登船之際的快意感受;下片則以世路與湖亭的強烈對比,抒發了置身寒光亭時的悠然心情。
  
「世路」二句,暗承上片「過湖」,由描述轉入議論,看似語意突兀,實是一脈相通。「世路」,指塵世的生活道路,那是一條政治腐敗、荊棘叢生的路,與眼前這東風怡人、楊柳含情的自然之路豈能相提並論。然而,詞人說是「如今已慣」,這不僅表明他已歷盡世俗道路的傾軋磨難,對權奸的打擊、社會的黑暗業已司空見慣,更暗寓著他已看透世事、唾棄塵俗的莫名悲哀和無比憂憤。因此,「此心到處悠然」,也就不僅在說自己的心境無論到哪兒總是悠閒安適,更包含著自己這顆備受折磨、無力回天的心只能隨遇而安、自尋解脫了。詞人由愛國志士而成江湖處士,無奈去到和諧美好的大自然中尋求解脫,內心悲憤難言,卻說「到處悠然」,可謂語近旨遠,沉鬱至極,與那「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的辛棄疾先後同調,從而鑄成凝聚全詞主旨的警句。
  
結尾兩句,緊承「悠然」二字宕開一筆,[3]著力描寫來到湖中寒光亭時所見的自然美景。詞人撇開「世路」,來到寒光亭上,只見寒光亭下的湖水一碧萬頃,猶如遼闊無際的藍天;在這明麗如畫的水天之間,一群沙鷗展翅飛起,自由翱翔。這一靜一動、點面交映的畫面,充滿了蓬勃的生氣,陶醉著詞人的心胸。特別是沙鷗飛起的鏡頭,不僅使整個畫面靈動起來,更寄寓著「鷗鳥忘機」(典出《列子·黃帝》)與鷗同盟的深意。如果說上片以問訊春色和風物含情寫出了物我一體的美妙境界,那麼,下片就以唾棄世路和同盟鷗鳥表露出投身自然的悠然心境。而這末尾兩句,純粹寫景,以景結情,語淡意遠,餘味不盡,詞人對於世路塵俗的鄙棄憎惡,對於返歸自然的恬適愉快,盡在言外,從而成為全詞意境曠遠、餘音繞粱的結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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