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專美傳》
李專美,字翊商,京兆萬年人也。遠祖出姑臧大房,不以才行相尚,不以軒冕為貴,雖布衣徒步,視公卿蔑如也。少篤學,重節耿拗,以父樞唐昭宗時常應進士舉,為覆試所落,不許再入,專美心愧之,由是不游文場。偽梁貞明中,河南尹張全義以專美名族之後,奏為陸渾尉,秩滿,改舞陽令。後唐天成中,安邑榷鹽使李肅闢為推官,時唐末帝鎮河中,見其醇雅,心重之。末帝一日曾宴於衙署,專美亦預坐,末帝曰:「某夜來夢主上召去,何也?」客無對者,專美屏人謂曰:「將來必為嗣主。」由是愈重焉。末帝留守長安,奏為從事,及移鎮鳳翔,遷為記室。末帝即位,除尚書庫部郎中,賜金紫,充樞密院直學士。初,末帝起自鳳翔,大許諸軍厚賞。洎至洛陽,閱內庫金帛不過二三萬,尋又配率京城戶民,雖行捶楚,亦所獲無幾,末帝憂之。會專美宿於禁中,召而讓之曰:「卿士人子弟,常言有才術,今致我至此,不能度運以濟時事,留才術何施也!」專美梗言奏曰:「臣才力駑劣,屬當興運,陛下猥垂錄任,無以裨益聖朝,然府藏空竭,軍賞不給,非臣之罪也。臣思明宗棄代之際,是時府庫濫賞已竭,繼以鄂王臨朝,紀綱大壞,縱有無限之財賦,不能滿驕軍溪壑之心。國之存亡不專於賞須刑政立於上行於下賞當功罰當罪則理道也若不改覆車之轍徒困蒸民存亡未可知也今宜取見在財賦以給,不必踐前言而希苟悅之。」末帝然之。及其行賞,雖不愜於軍士,然洛陽戶民獲免鞭笞之苦。尋遷兵部侍郎、端明殿學士。高祖入洛,以例除名。三年,復授衛尉少卿,繼遷鴻臚、大理卿。開運中,以病卒,時年六十二。
(節選自《舊時代·李專美傳》)
李專美,字翊商,是京兆萬年縣人。他的遠祖出自姑臧大房,不把自己的才華和品行作為崇榮、高尚,不把做高官當作尊貴,即使身穿布衣,徒步行走,看那些王公貴族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專美從小很愛學習,耿直重視名節,因為父親李樞在唐昭宗時曾經參加進士考試,結果在覆試中落選,並且不允許第二次參加考試,李專美心裡十分愧恨,從此不再進入考場(參加科舉)。後梁貞明年間,河南尹張全義因為李專美是名門望族的後人,奏請任命他為陸渾縣縣尉,任職期滿後,改任舞陽縣縣令。後唐明宗天成年間,安邑榷鹽使李肅徵召他擔任推官,當時後唐末帝鎮守河中,見李專美敦厚文雅,心裡很重視他。末帝有一天曾在衙門大擺筵席,專美也參與了,末帝說:「某天夜裡夢到主上召我而去,這是為什麼呢?」坐客們都沒有辦法來回答,專美屏去眾人對末帝說:「你將來一定會成為繼位的君王。」因此末帝更加器重專美。末帝留守長安,奏請任命李專美做從事,等到調任鎮守鳳翔,又陞遷他擔任記室。末帝即位後,授予他尚書庫部郎中的官職,賜予他金紫,讓他擔任樞密院直學士。起初,末帝在鳳翔起兵時,曾給諸軍許諾,待奪取帝位後予以重賞。但等到了洛陽,發現內庫金帛不過二三萬,(遠不夠許諾的數量),不久又按比例向京城居民攤派,雖然對他們杖擊鞭打,也所得無幾,為此他甚為憂慮。正趕上李專美在禁中值夜,(末帝)於是召李專美過來並責備他道:「您如今導致我到這種地步,不能揣度形勢來幫助解決此時的國事,留著你的才學手段做什麼呢!」專美鯁直地上奏:「臣才力駑鈍,恰逢時運昌隆,承蒙陛下屈身錄用,我沒有給聖朝帶來什麼貢獻,但是國庫空虛,軍隊賞賜不能供給,並不是我的罪過呀。我想到明宗去世的時候,當時國庫因隨意賞賜而枯竭,接著鄂王當政,綱紀大壞,縱然國家有無限的財力賦稅,也不能滿足驕橫軍隊的猶如深溝長溪一般的貪求物慾之心。國家的存亡之道,不專在於施行賞賜,應當使刑法政令在朝廷確立,使之在全國得以推行,有功勞應當賞賜,有罪應受到懲罰,這才是理政之道啊。如果陛下不吸取失敗的教訓,白白地使百姓陷於困境,國家的存亡就不可知道了。如今應該取用現存的財賦來獎賞他們,不一定要履行之前說過的話來暫且取悅他們。」末帝認為他說得對。等到進行賞賜的時候,雖然沒有滿足軍士們,但洛陽城的百姓免受了鞭笞之苦。不久李專美晉陞為兵部侍郎、端明殿學士。後晉高祖石敬瑭進入洛陽,按照舊例將李專美罷官除名。天福三年,李專美再次被任命為衛尉少卿,接著升任鴻臚卿、大理卿。後晉出帝開運年間,因病去世,時年六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