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中,隴西李陶,寓居新鄭。常寢其室,睡中有人搖之,陶驚起,見一婢袍褲,容色甚美。陶問:"那忽得至此?"婢云:"鄭女郎欲相詣。"頃之,異香芬馥,有美女從西北陬壁中出,至床所再拜。陶知是鬼,初不交語,婦人慚怍卻退。婢慢罵數四云:"田舍郎,待人故如是耶?令我女郎愧恥無量。"陶悅其美色,亦心訝之,因紿云:"女郎何在?吾本未見,可更呼之。"婢雲"來。"(明鈔本雲來作乃止。)又云:"女郎重君舊緣,且將復至,忽復如初,可以慇勤也。"及至,陶下床致敬,延止偶坐,須臾相近。女郎貌既絕代,陶深悅之,留連十餘日。陶母躬自窺覘,累使左右呼陶,陶恐阻己志,亦終不出。婦云:"大家召君,何以不往?得無坐罪於我?"陶乃詣母,母流涕謂陶曰:"汝承人昭穆,乃有鬼婦乎?"陶雲改之。自爾留連,半歲不去。其後陶參選,之上都,留婦在房。陶後遇疾篤,鬼婦在房,謂其婢云:"李郎今疾亟,為之奈何?當相與往省問。"至潼關,為鬼關司所遏,不得過者數日。會陶堂兄亦赴選入關,鬼(關鬼原作鬼關,據明鈔本、許本改。)得隨過。其夕,至陶所,相見忻悅。陶問:"何得至此?"云:"見卿疾甚,故此相視。"素所持藥,因和以飲陶,陶疾尋愈。其年選得臨津尉,與婦同眾至捨。數日,當之官。鬼辭不行,問其故,云:"相與緣盡,不得復去。"言別淒愴,自此遂絕。(出《廣異記》)
【譯文】
天寶年間,隴西李陶,住在新鄭,常常睡在他的屋中。睡覺時有人搖晃他,陶驚懼地站起來,看見一個婢女穿著袍褲,容貌很美麗。李陶問她怎麼忽然能夠到這裡?婢女說:"鄭女郎想要到你這來。"頃刻之間,異香芬芳,有個美女從西北板壁裡出來,到床那兒拜了又拜。李陶知道她是鬼。最初也不和她說話。美女慚愧退去。婢女謾罵幾次說:"田舍郎,能這樣待人嗎?讓我們女郎羞愧得無地自容?"李陶喜歡她的美色,心裡非常驚訝,於是哄騙說:"女郎在哪裡?我本來沒有看見,可以再召呼她。"婢女說來吧。又說:"女郎重視您的舊情,還將再來,不要再像當初那樣,應該熱情對待。"等她到了,李陶下床表示敬意,邀請她兩人並坐,不一會兒又靠近點兒。女郎相貌已經是絕代佳人,李陶非常高興,逗留了十多天。李陶母親親自窺視,多次讓左右的人召呼李陶。李陶擔心母親阻礙自己的心願,也始終不出來。婦人說:"大家召呼你,為什麼不出來,該不會怪罪我吧?"李陶就到母親那兒去,母親流淚對李陶說:"你要承繼李家宗嗣,該有鬼婦嗎?"李陶說改正,從此在這留連,半年也不離去。以後李陶參加選職,到了上都,留婦人在房間。李陶後來得了重病。鬼婦在房裡,對她的婢女說:"李郎現在病急,該怎麼辦?應當和我去探問!到了潼關,被鬼關司所阻攔,有幾天也不能通過。正趕上李陶堂兄也去赴選,進潼關,鬼得以跟著過關。那天晚上,到了李陶住的地方,相見很高興。李陶問她怎麼能到這裡,回答說:"看見你病得厲害,所以在這見面。"真情地拿著藥,就調好給李陶喝了。李陶病不久就好了,那年當選成臨津尉,和婦人一同回到住捨。過幾天,李陶去上任,鬼告辭不去,問她原因,就說:"和你的緣份已盡,不能再去。"告別語言淒愴,從此就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