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仁亶,幼時貧乏,恆在東都北市寓居。有閻庚者,馬牙荀子之子也,好善自喜。慕仁亶之德,恆竊父資,以給其衣食,亦累年矣。荀子每怒庚云:"汝商販之流,彼才學之士,於汝何有,而破產以奉?"仁亶聞其辭,謂庚曰:"坐我累君,今將適詣白鹿山。所勞相資,不敢忘也。"庚久為仁亶胥附之友,心不忍別,謂仁亶曰:"方願志學,今欲皆行。"仁亶奇有志,許焉。庚乃私備驢馬糧食同去。六日至陳留,宿逆旅。仁亶捨其內房,房內有床。久之,一客後至,坐於床所。仁亶見其視瞻非凡,謂庚自外持壺酒至。仁亶以酒先屬客,客不敢受,固屬之,因與合飲。酒酣歡甚,乃同房而宿。中夕,相問行李,客答曰:"吾非人,乃地曹耳。地府令主河北婚姻,絆(絆原作糾,據《廣異記》改)男女腳。"仁亶開視其衣裝,見袋中細繩,方信焉。因求問己榮位年壽,鬼言:"亶年八十餘,位極人臣。"復問庚,鬼云:"庚命貧,無位祿。"仁亶問何以致之,鬼云:"或絆得佳女,配之有相,當能得耳。今河北去白鹿山百餘里,有一村中王老女,相極貴。頃已絆與人訖,當相為,解彼絆此,以成閻侯也。第速行,欲至其村,當有大雨濡濕,以此為信。"因訣去。仁亶與庚,行六七日,至村,遇大雨,衣裝濕汙。乃至村西,求王氏捨焉。款門,久之方出,謝客云:"家有小不得意,所以遲遲,無訝也。"仁亶問其故,云:"己唯一女,先許適西村張家。今日納財,非意單寡,此乃相輕之義。已罷婚矣。"仁亶等相顧微哂,留數日。主人極歡,仁亶乃云:"閻侯是己外弟,盛年志學,未結婚姻。"主人辭以田舍家,然有喜色。仁亶固求,方許焉。以馬驢及他繼為贄,當日成親畢,留閻侯止王氏,仁亶獨往,主人贈送之。其後數年,仁亶遷侍御史、并州長史、御史大夫知政事,後庚累遇提挈,竟至一州。(出《廣異記》)
【譯文】
張仁亶小時貧窮。常在東都北市寄居。有個叫閻庚的人,是馬牙荀子的兒子,樂善好施。仰慕仁亶的品德,常常偷他父親的錢財來接濟仁亶的吃穿。荀子總是怒罵閻庚說:"你是商販之流,他是才學之士。對你來說有什麼理由破費錢財來奉養他呢?"仁亶聽到這話,對閻庚說:"因為我而連累了你。現在我想去白鹿山,勞煩你相送財物,不敢忘記。"閻庚長期是仁亶形影不離的朋友,心中不忍分別,對仁亶說:"我也正想志於才學,現在打算和你一同去。"仁亶讚許他有此志向,同意了,閻庚就私下準備好了驢馬糧食一同走了。六天後,到了陳留,住在客店。仁亶住在內房,房外面也有床。很久,又來了一個客人,坐在床上。仁亶看他氣質非凡,讓閻庚到外面拿壺酒來,仁亶把酒請客人,客人不敢接受,仁亶堅持請他,就和他一起喝酒。酒喝得很高興,就一同回房休息。半夜,仁亶問他要到哪裡去,他回答說:"我不是人,是地曹。地府令我主持河北一帶婚姻事宜,為男女作合。"仁亶看他的衣服,看見袋中的細繩,方才相信。仁亶就問他自己的官位年壽。鬼說仁亶能活到八十多歲,位極人臣。仁亶又問閻庚的情況。鬼說閻庚命苦,不能做官。仁亶問用什麼辦法能達到好的結果?鬼說:"如果能找到美女許配他,或許能達到目的。現在河北離白鹿山一百餘里的村中王老的女兒,面相極其尊貴。已經許配給別人了,我當解除那個婚約而促成這個婚姻來成全閻侯。馬上走,將到村子的時候,會有場大雨,以此證明我的話。"說完就告別而去。仁亶和閻庚走了六、七天,到村邊遇到大雨,衣服濕了,就到了村西王家,敲門半天,才出來迎接客人,說:"家裡人不順心的事,所以開門遲了,不要見怪。"仁亶問其中的原因?他說:"我只有一個女兒,先前許配西村張家。今天過嫁妝,無禮嫌少,這是輕視的意思,已經決定解除婚約了。"仁亶、閻庚相視而笑。住了幾天,主人很高興。仁亶就說:"閻庚是我表弟、正當盛年,有志幹才學,沒有婚配。"主人以田舍之家推辭,但面露喜色,仁亶執意相求,主人就同意了,閻庚用驢馬及其他攜帶的東西當作禮物。幾天後成親完畢,仁亶留閻庚在王家,獨自走了,主人送走了他。這之後幾年,仁亶官至侍御史并州長史御史大夫知政事。後來閻庚多次遇到提拔。最後官至一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