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相崔鉉鎮淮南。盧耽罷浙西,張擇(擇字原空缺,據明抄本補。)罷常州,俱經維揚,謁鉉。鉉因暇日,與二客方奕,吏報女巫與故魏博節度史田布偕至,泊逆旅某亭者。鉉甚異之,復曰:"顯驗,與他巫異,請改捨於都候之解。"鉉趣召巫者至,乃與神迭拜,曰:"謝相公。"鉉曰:"何謝?"神答曰:"布有不肖子,黷貨無厭,郡事不治。當犯大辟,賴公陰德免焉。使布之家廟血食不絕者,公之恩也。"鉉矍然曰:"異哉。鉉為相日,夏州節度奏銀州刺史田釸犯贓罪,私造鎧甲,以易市邊馬布帛。帝赫怒曰:'贓自別議。且委以邊州,所宜防盜。以甲資敵,非反而何?"命中書以法論,將赤其族。翌日,鉉從容言於上曰:"釸贓罪自有憲章。然是弘正之孫,田布之子。弘正首以河朔入覲,奉吏員。布亦成父之命,繼以忠教,伏劍而死。今若行法以固邊圉,未若因事弘貸,激勸忠烈。'上意乃解。止黜授遠郡司馬。而鉉未嘗一出口於親戚私暱,已將忘之。今神之言,正是其事。"乃命廊下素(明抄本素作索。)服而見焉。謂之曰:"君以義烈而死,奈何區區為愚婦人所使乎?"神曰:"布嘗負此嫗八十萬錢,今方忍恥償之。"鉉與二客及監軍使幕下,共償其錢。神乃辭去,因言事不驗。(梁楫李琪作傳)
【譯文】
唐代,相國崔鉉鎮守淮南時,在常州罷官的張澤,在浙西罷官的盧耽,都在經過揚州時來拜望他。當時崔鉉正是公餘間暇,與兩們客人正在下棋時,有人來報告說,已經去世的前魏博節度使田布與一個女巫一塊來了,正寄宿在某個亭子間。崔鉉很奇怪,又說:"看來這是神靈顯驗,和平日的女巫不一樣,還是請他們到都衙官捨來住吧。"於是又讓人把巫祝召來。巫祝和神一塊拜謁崔鉉說:"謝高等崔相國。"崔鉉說,"為什麼要謝我呢?"田布的魂回答說,"我那不肖的兒子,做官時貪污受賄,不理政事,理當被處以死刑。全仗著您的佑助才使他免了一死,使我田布家祖廟香火不至斷絕,是您的大恩大德啊!"崔鉉驚奇的說,"這事可太怪了!我當相國時,夏州節度史曾奏報說銀州刺史田釸犯了貪贓罪,用私自打造的鎧甲在邊境上換馬匹和布疋。皇上一聽大怒,說:'派在邊境州府的官員本身的職責就是防盜寇的,現在田鉉竟拿軍用品資助敵人,這和造反有什麼不同?立刻交付中書有,按法嚴辦誅滅九族!'第二天,我從容地對皇上說,'田釸的罪的確應該依法嚴辦。然而,他是田弘正的孫子,是田布的兒子。田弘正在河朔首立戰功被召進皇宮晉見嘉獎,後來升了官職。田布秉他父親的美德。盡忠盡孝,最後也戰死在戰場。現在皇上想嚴辦田釸以鞏固邊防,殺了他還不如寬恕了他,以他父親爺爺的忠義事績激勵他,讓他認識自己的罪惡,戴罪立功。'皇上聽了我的話,免了他的罪,只降調到邊遠的州郡當司馬。然而,這件事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連自己現在都忘了,今天這巫祝說得卻一點也不差。"於是崔鉉就命手下的官員穿上素服祭拜了田布的陰魂,並對田布說,"你一生忠義,死得也轟轟烈烈,怎麼能被一個愚昧無知的婦人所驅使呢?",田布的魂靈說,"我曾欠這個巫婆八十萬錢,到現在我還在忍辱還她呢。"崔鉉和兩位客人以及監軍使一起湊齊了錢,還給了巫婆,田布的魂才離去。從此巫婆凡說出的事宜都不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