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女傳·魯臧孫母》
臧孫母者,魯大夫臧文仲之母也。文仲將為魯使至齊,其母送之曰:「汝刻而無恩好盡人力窮人以威魯國不容子矣而使子之齊凡奸將作必於變動害子者其於斯發事乎汝其戒之。魯與齊通壁,壁鄰之國也。魯之寵臣多怨汝者,又皆通於齊高子、國子。是必使齊圖魯而拘汝。留之,難乎其免也。汝必施恩布惠,而後出以求助焉。」於是文仲托於三家,厚士大夫而後之齊。齊果拘之,而興兵欲襲魯。文仲微使人遺公書,恐得其書,乃謬其辭曰:「斂小器,投諸台。食獵犬,組羊裘。琴之合,甚思之。臧我羊,羊有母。食我以同魚。冠纓不足,帶有餘。」公及大夫相與議之,莫能知之。人有言:「減孫母者,世家子也,君何不試召而問焉?」於是召而語之曰:「吾使臧子之齊,今持書來云爾,何也?」臧孫母泣下襟曰:「吾子拘有木治矣。」公曰:「何以知之?」對曰:「『斂小器,投諸台』者,言取郭外萌,內之於城中也。『食獵犬,組羊裘』者,言趣饗戰鬥之士而繕甲兵也。『琴之合,甚思之』者,言思妻也。『臧我羊,羊有母』者,告妻善養母也。食我以同魚同者,其文錯。錯者,所以治鋸。鋸者,所以治木也。是有木治繫於獄矣。冠纓不足帶有餘者,頭亂不得梳,饑不得食也,故知吾子拘而有木治矣。」於是以臧孫母之言軍於境上,齊方發兵,將以襲魯,聞兵在境上,乃還文仲而不伐魯。君子謂臧孫母識微見遠。詩云:「陟被屺兮,瞻望母兮。」此之謂也。
頌曰:臧孫之母,刺子好威,必且遇害,使援所依,既厚三家,果拘於齊,母說其書,子遂得歸。
(節選自《烈女傳·魯臧孫母》)
臧孫母是魯國大夫臧文仲的母親。大夫臧文仲將要作為魯國使臣前往齊國,他母親送行時對他說:「你平時待人嚴厲而沒施恩惠,喜歡用盡役力和威嚴,魯國許多人不能容忍你了,但這次卻讓你出使齊國。凡是壞人實施計謀時,一定會有風吹草動。傷害你的人,將要在此行動了!你要戒備這些。魯國與齊國連在一起,是鄰居。魯國很多寵臣怨恨你,又都與齊國高子、國子來往。這就一定會讓齊國圖謀魯國並且拘禁你。拘禁你,實在是不可避免了。你一定要施恩布惠,而後憑借這個尋求幫助(逃出)。」因此文仲到三家拜訪,厚贈士大夫再出使齊國。齊國果然拘禁了他,並起兵打算突襲魯國。文仲暗中派人給魯國公送信,擔心別人得到這封信(洩露內容),於是謬誤言辭(密語)寫道:「奪取小器皿,投放到城內台上。吃好的,穿好的。妻子,很思念她。我的好羊,羊有母親。用如同鋸子的東西吃我。穿戴不齊,食少帶有餘。」魯國公和大夫收到信後一起議論它,卻不明白信中的內容。其中一位大臣說:「文仲的母親,是世家後代,您為何不試著請她來問問?」……文仲母親接過一看,潸然淚下,說:「我兒遭拘禁被銬了。」魯國公問:「你怎麼知道?」老夫人回答說:「這『斂小器,投諸台』是說拿城外的小草,放到城裡(暗示他已被拘禁,齊國將我們視為他的口中之物)。『食獵犬,組羊裝』是說吃好的,穿好的,督促我們慰勞戰士並整治披堅執銳的士卒,準備作戰。這『琴之合,甚思之』是說妻子,很思念她。這『臧我羊,羊有母』是告訴妻子好好贍養母親。『食我以同魚』這裡文句不通了。不通的句子,就要使用鋸子矯正。鋸子,是用來鋸木頭的。這是被銬在監獄裡了。這『冠纓不足,帶有餘』是說頭亂不能梳,饑不得食。所以知道我兒子被拘禁帶上了銬子。」因此將臧孫母的話傳達到邊境軍隊上,齊國正準備出兵,打算突襲魯國,聽說魯兵在邊境上已有準備,於是送回文仲並且沒有討伐魯國。有學問有修養的人說臧孫母看到事物的苗頭而能察知它的發展遠景。有詩句說:「登臨荒蕪山崗上,遠遠把我媽媽望。」就說的是這吧。
稱讚說:臧孫母的兒子喜歡要威嚴,一定會遇到傷害,臧孫母讓他有援助有依靠,已經厚贈三家,果然在齊國拘禁,母親準確解說書信密語,兒子才得以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