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鴻漸者,御史大夫展之族子。唐乾元初,遇亂南徙,有僧令誦金剛經,鴻漸日誦經。至上元年,客於壽春。一日出門,忽見二吏云:「奉太尉牒令追。」鴻漸云:「初不識太尉,何以見命?」意欲抗拒。二吏忽爾直前拖曳,鴻漸請著衫,吏不肯放,牽行未久,倏過淮,至一村。須臾,持大麻衫及腰帶令鴻漸著,笑云:「真醋大衫也」。因而向北行,路漸梗澀。前至大城,入城有府捨,甚嚴麗。忽見向勸讀經之僧從署中出,僧後童子識鴻漸,經至其所,問十六郎何以至此,因走白和尚云:「劉十六郎適為吏追,以誦經功德,豈不往彼救之。」鴻漸尋至僧所,虔禮求救,僧曰:「弟子行無苦。」須臾,吏引鴻漸入詣廳事。案後有五色浮圖,高三四尺,迴旋轉動。未及考問,僧已入門,浮圖變成美丈夫,年三十許,雲是中丞,降階接僧。問和尚何以復來,僧云:「劉鴻漸是己弟子,持金剛經,功力甚至,其算又未盡,宜見釋也。王曰:「若持金剛經,當願聞耳。」因令跪誦,鴻漸誦兩紙訖,忽然遺忘。廳西有人,手持金鉤龍頭幡,幡上碧字,書金剛經,佈於鴻漸前,令分明誦經畢,都不見人,但余堂宇闃寂。因爾出門,唯見追吏,忽有物狀如兩日,來擊鴻漸。鴻漸惶懼奔走,忽見道傍有水,鴻漸欲止而飲之。追吏云:「此是人膏,澄久上清耳,其下悉是余皮爛肉,飲之不得還矣。」須臾至捨,見骸形臥在床上,心頗惆悵。鬼自後推之,冥然如入房戶,遂活。鬼得錢乃去也。(出《廣異記》)
【譯文】
劉鴻漸,是御史大夫展氏家族的兒子。唐朝乾元年初,遇戰亂而南遷。有個和尚讓他念金剛經。鴻漸每天念誦經書。到了上元年間,客居於壽春。一天出門,忽然看見兩個官吏說:「奉太尉的命令,緝拿你!」鴻漸說:「當初我不認識太尉,憑什麼有這樣的命令?」想要抗拒,兩個官吏忽然一直上前去拽他,鴻漸請求去穿衣衫,官吏不肯放他,拉著他走了不久,很快地過了淮河,到了一個村子。不一會,拿了一件大麻衫和腰帶讓鴻漸穿。並笑著說:「真是措大的衣衫。」於是就向北走。路漸漸堵塞,前面到了一座大城,進入城內有府衙,很莊嚴美麗。忽然看見先前勸他讀經的和尚從裡面走出來。和尚後面的童子認識鴻漸。一直到了劉的住處。問十六郎為什麼到了這裡,於是跑去告訴和尚說:「劉十六郎正在被官吏追拿,他誦讀經書有功德,難道你不去救他嗎?」鴻漸找到了和尚的住處,虔誠地以禮求救。和尚說:「弟子走吧,沒有什麼痛苦。」不一會,官吏領著鴻漸進到廳事,几案後五顏六色的浮圖,高三四尺,迴環轉動。還沒來得及拷問劉,和尚已經入門了。浮圖就變成了美男子,年齡三十左右說是中丞。走下台階迎接和尚。問和尚為什麼又回來了,和尚說:「劉鴻漸是自己的弟子,念金剛經,功力很大。他的壽命又沒盡,應當被釋放。」王說:「如果讀金剛經,願意聽一聽。」於是就叫他跪誦。鴻漸才誦讀完兩頁,忽然遺忘了。廳西有人,手拿金鉤龍頭幡,幡上寫著碧綠色的字,寫的是金剛經,放在鴻漸前面,讓他分別當眾誦讀完,再沒有看見人,只留下寂靜的堂宇。於是就出門去。只看見追拿的官吏,忽然有個東西形狀像兩個太陽,來打鴻漸,鴻漸驚慌奔走。忽然看見道傍有水,鴻漸想要停下來喝水。追拿的官吏說:「這是人膏。沉澱久了上面很清罷了,那下面都是漚爛的肉和皮,飲了就不能回去了。」一會劉便到了家,看見他的形體躺在床上,心裡感到很惆悵。鬼從後面推他,忽然像進入房門一樣,於是就復活了。鬼得到了錢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