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軾啟：比日酷暑１，不審起居何如？頃承示長箋及詩文一軸，日欲裁謝，因循至今，悚息２！今時為文者至多，可喜者亦眾。然求如足下閒暇自得，清美可口者實少也。敬佩厚賜，不敢獨饗３，當出之知者。世間唯名實不可欺。文章如金玉，各有定價，先後進相汲引４，因其言以信於世５，則有之矣。至其品目高下，蓋付之眾口，決非一夫所能抑揚。軾於黃魯直６、張文潛輩數子７，特先識之耳。始誦其文，蓋疑信者相半，久乃自定，翕然稱之８，軾豈能為之輕重哉！非獨軾如此，雖向之前輩，亦不過如此也。而況外物之進退。此在造物者，非軾事。辱見貺之重９，不敢不盡。承不久出都，尚得一見否？
【註釋】東坡小像
１比日：近日。
２悚息：恐懼慚愧的樣子。
３饗：享用酒食，這裡比喻欣賞美文。
４汲引：推薦。
５信於世：展現於世。信：通「伸」，展現。
６黃魯直：即黃庭堅。
７張文潛：蘇軾友人。
８翕然：聚合在一起的樣子，此處表示一致。
９見貺（kuanɡ）：受賜。
【譯文】
蘇軾陳述：近日天氣炎熱，不知道你身體如何？前幾天接到了你送來的詩文，當天就想著要回復答謝，不想到今日才寫回信，深感慚愧！如今作詩文的人很多，寫得好的也不少。不過像你的文章這樣自然清新的卻太少了。我很是敬佩，感謝你的贈文，不敢自己獨自欣賞，於是推薦給了一些通曉詩文的人。世上只有名實不能假冒。文章也像黃金玉石一樣，有著不同的價值，需要不同的人互相之間推薦，因為這種推薦才能使它們展現於世間，被人們認可。至於品評詩文的價值，要讓大家共同來評價，不是一個人能夠褒揚或是貶低的。我和黃魯直、張文潛等數人結交比你早，也都是通過誦讀詩文才結交的。品讀詩文時，有的人認為好，有的人認為不好，時間久了，大多數人才都表示認可，我一個人又怎麼能輕易地表示抑揚呢。並不是只有我這樣，向任何前輩請教，大多是這種態度。何況詩文進退的高低，完全在於個人的努力，並不是我的評論所能左右的。我承蒙你的看重，贈送詩文，不敢不說明自己的看法。不久後我就要離開汴京了，不知還能不能見上一面呢？
【評析】
毛滂，字澤民，衢州江山（今浙江江山）人，著有《東堂詞》。這封書札是宋哲宗元祐四年（1089）蘇軾被調離汴京，出知杭州前寫給毛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