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九年春,張又新始成名,與同恩生期於薦福寺。又新與李德裕先至,憩西廊僧玄鑒室。會才有楚僧至,置囊而息,囊有數編書。又新偶抽一通覽焉,文細密,皆雜記,卷末又題雲《煮水紀》(「記」原作「處」,據明抄本改)。太宗朝,李季卿刺湖州,至維揚,遇陸處士鴻漸。李素熟陸名,有傾蓋之歡,因赴郡。抵揚子驛中,將食,李曰:「陸君善茶,蓋天下聞,揚子江南零水,又殊絕。今者二妙千載一遇,何曠之乎!」命軍士信謹者,挈瓶操舟,深詣南零取水,陸潔器以俟。俄水至,陸以杓揚水曰:「江則江矣,非南零者,似臨岸者。」使曰:「某棹舟深入,見者累百人,敢紿乎?」陸不言,既而傾諸盆,至半,陸遽止。又以杓揚之曰:「自此南零者矣。」使蹶然大駭,馳下曰:某自南零繼齊至岸,舟蕩半,懼其鮮,挹岸水以增之。處士之鑒,神鑒也,其敢隱欺乎!」李大驚賞,從者數十輩,皆大驚愕。李因問陸,既如此,所經歷之處,水之優劣可判矣。陸曰:「楚水第一,晉水最下。」李因命口占而次第之。(出《水經》)
【譯文】
唐元和九年春,張又新剛剛成名,便與同時中舉的人約定在薦福寺相聚,張又新和李德裕先到了,便到西廂房的和尚玄鑒的房中休息。恰巧有個南方和尚走了進來,放下裝東西的口袋就躺下休息。口袋裡有幾編書,張又新隨手抽出一本從頭至尾地閱讀。文字小而稠密,都是雜記。書的末尾又題《煮水記》。書上說,唐太宗掌朝時,封李季卿為湖州刺史。李季卿在上任途中走到維揚,遇見到隱居的陸鴻漸。李季卿對陸鴻漸的名字一向很熟悉,現在又見到了陸鴻漸本人,真有如老朋友見面一樣高興,於是二人一同前往郡城。抵達揚子驛中,快要吃飯的時候,李季卿說:「陸君善於茶道,天下聞名,而揚子江南零水,又特別超乎尋常。今天你的好茶道和這裡的好水,可以說是千年才遇上一次,為什麼要放過這次機會呢?」說完便命令誠實謹慎的軍士,提著水瓶操著小船,到南零深處去取水。陸鴻漸將茶具擦拭乾淨在那裡等著。時間不長水到。陸鴻漸用勺子舀水說:「江水倒是江水,但不是南零水,好像江岸邊的水。」取水的軍士說:「我划船深入,遇見的有上百人,我敢欺哄嗎?」陸鴻漸不言語,把水倒向盆裡。倒了一半,陸鴻漸急忙停住,又用勺子舀水說:「從這往下才是南零水。」取水的軍士頓時很吃驚,跪下說:「我從南零懷抱水瓶到江岸,因船搖蕩而灑去一半。我怕水少,就舀江岸邊的水把水瓶加滿。這位處士的鑒別能力,真是神了,誰還敢隱瞞欺騙他嗎?」李季卿大為驚歎讚賞,跟從的幾十個人,都很驚愕。李季卿於是問陸鴻漸說:「既然這樣,您所經過地地方,水的好壞就可以判斷了」。他說,「楚水第一,晉水最下等」。李季卿便讓陸鴻漸口述排列出各處水的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