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豆倉官吳延瑫者,其弟既冠,將為求婦。鄰有媒嫗,素受吳氏之命。一日,有人詣門曰:"張司空家使召。"隨之而去。在政勝寺之東南,宅甚雄壯。嫗云:"初不聞有張公在是。"其人云:"公沒於臨安之戰。故少人知者。"久知(明抄本知作之,按此句有脫訛。)其家陳設炳煥,如王公家。見一老姥,雲是縣君,之坐。頃之,其女亦出,姥謂嫗曰:"聞君謂吳家求婚,吾欲以此女事之。"嫗曰:"吳氏小吏貧家,豈當與貴人為婚邪?"女因自言(言字原空缺,據明抄本、許本、黃本補。)曰:"兒以母老。無兄弟。家業既大,事托善人。聞吳氏子孝謹可事,豈求高門邪!"嫗曰:"諾,將問之。"歸以告延瑫,異之。未敢言。數日,忽有車輿數乘,詣鄰嫗之室,乃張氏女與二老俾俱至。使召延瑫之妻即席,具酒食甚豐,皆張氏所備也。其女自議婚事,瑫妻內思之,此女雖極端麗,然可年三十餘。其小郎年節少,未必歡也。其女即言曰:"夫妻皆系前定,義知有合,豈老少邪?"瑫妻聳然,不敢復言。女即出紅白羅二疋曰:"以此為禮,其他贈遺甚多。"至暮,邀鄰嫗俱歸其家,留數宿,謂嫗曰:"吾家至富,人不知耳,他日皆吳郎所有也。"室中三大廚,其高至屋,因開示之。一廚實以金,二廚實以銀。又指地曰:"此中皆錢也。"即命掘之,深尺餘,即見錢充積。又至外廳,庭中系朱鬣白馬,傍有一豕。曰:"此皆禮物也。"廳之西復有廣廈,百工製作畢備。曰:"此亦造禮物也。"至夜就寢,聞豕如有驚,呼諸婢曰:"此豕不宜在外,是必為蛇所嚙也。"嫗曰:"蛇豈食豬者邪?"女曰:"此中常有之。"即相與秉燭視之,果見大赤蛇,自地出,縈繞其豕,復入地去,救之得免。明日,方與嫗別,忽召二青衣,夾侍左右,謂嫗曰:"吾有故近出,少選當還。"即與青衣凌虛而去,嫗大驚。其母曰:"吾女暫之天上會計,但坐,無苦也。"食頃,乃見自外而入,微有酒氣,曰:"諸仙留飲,吾以媒嫗在此,固辭得還。"婦歸,(婦歸原作嫗婦,據明抄本改。)益駭異而不敢言。又月餘,復召嫗去。縣君疾亟,及往,其母已卒。因嫗至葬,葬於楊子縣北徐氏村中,盡室往會。徐氏有女,可十餘歲。張女撫之曰:"此女有相,當為淮北一武將(將字原空缺,據明抄本、黃本補。)之妻,善視之。"既葬,復後贈嫗,舉家南去,莫知所之,婚事(事字原空缺,據明抄本補。)亦竟不成。嫗歸,訪其故居,但裡捨數間。問其裡中,云:"住此已久,相傳雲張司空之居,竟不得其是。"後十年。廣陵亂,吳氏之弟歸於建業,亦竟無恙。(出《稽神錄》)
【譯文】
廣陵豆倉官叫吳延瑫,他的弟弟已經成年,就張羅提親的事。鄰居有個媒婆,一直受吳延瑫的托付尋找合適的女子。一天,有人敲媒婆家門,說是張司空家有請,媒婆就跟著去了。一看是政勝寺東南的一個府第,很是雄偉壯觀。媒婆說,"我怎麼沒聽說有張司空這麼個人家呢?"接她的人說,"張司空在臨安之戰中去世了,所以人們不太知道。"進了府門,看見府內的一切陳設都十分華貴,像是王公家。見一個老太太,說是縣君。請媒婆坐完後,這家的女兒也出來了。老太太對媒婆說,"聽你說吳家想求婚,我打算把這個女兒許配給吳家公子。"媒婆說,"吳家官小家貧,怎麼敢和你們這樣高貴的人家結親呢?"張氏女自己回答說,"我母親年高,我又沒弟兄,家業這麼大,想托付給一個好人。聽說吳家公子孝順恭謹,這就是最合適的人了,我們還求什麼高門貴第呢?"媒婆說,"好,我回去問問。"媒婆回到吳家說了這些情況後,吳延瑫心裡有些疑惑,沒敢說什麼。過了幾天,忽然有幾輛車來到媒婆家,是張氏女和兩個老女僕一起來了。她們請吳延瑫的妻子到媒婆家赴宴,豐盛的酒菜都是張氏女準備的。在酒席上,張氏女又自己提婚事。吳延瑫的妻心中暗想,"這個女子長得倒是十分端莊美麗,但是看樣子有三十多歲了。我家兄弟歲數太小,不一定合適。"那知張氏女立刻就說,"夫妻姻緣是前世所定,如果命該結合在一起,才少又有什麼關係!"吳妻心裡一驚,不敢再說什麼。張氏女就拿出紅白兩疋綢子說,"請收下這定禮吧。"還給了不少別的禮品。天黑時,張氏女請媒婆和她一塊回家,並留住了幾天。張氏女說,"我家非常富,別人不知道,這一切將來都是吳郎的。"屋裡有三個和屋頂一樣高的廚櫃,張氏女打開讓媒婆看,一個廚裝金,一個廚裝銀,又指指地下說下面全是錢,說完就叫人來挖,才挖了一尺多,就見裡面全是錢。又來到外廳,見庭院拴著一匹紅鬃白馬,旁邊有一隻大豬。庭西面有一個大廳,裡面放著各種精緻的傢俱用品,張氏女說都是結婚禮品。這天晚上剛睡下,就聽院裡的豬象受了驚,張氏女就招呼使女們說,"那豬不能放在外面,一定是讓蛇咬了。"媒婆說,"蛇還能吃豬嗎?"張氏女說,"這是常有的事。"就拿著蠟燭到院裡看,果然有條大紅蛇從地下鑽出來纏住豬往地下拖,張氏女把豬救了下來。第二天,張氏正和媒婆告別時,忽然叫來兩個使婢站在他左右,對媒婆說,"我有事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說罷竟和兩個使女一齊騰空而去。媒婆大驚失色,張老太太說,"我女兒暫時上天去一會兒有點事,你別擔心,快坐。"有一頓飯工夫張氏女就回來了,微有醉意地說,"幾位神仙請我喝酒,我說媒婆在家,再三推辭才得脫身。"媒婆更加嚇得說不出話了。一個多月後,張氏女又請媒婆去,說老太太病重,等媒婆趕到,老太太已死,就幫忙料理喪事,葬在楊子縣北的徐氏村裡,張氏全家都參加了葬禮。徐氏有個十幾歲的女兒,張氏女愛撫地說,"這女孩命相好,將來是淮北一名武將的妻子,你們要好好待他。"葬禮之後,張氏女又送給媒婆很多禮品,然後全家都往南遷走了,也不知遷到什麼地方,婚事竟也沒有成。媒婆回來後,再去找張家的府宅,只有幾間很普通的房子。問村裡的人,都說張氏女住在這裡很久了,傳說那是已故張司空的房子,但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也沒弄清。十年後,廣陵戰亂,吳延瑫的弟弟也回了建業,倒也沒出什麼事。
淫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