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176 第五卷 鴉頭》古文翻譯解釋成現代文

原文

諸生王文,東昌人。少誠篤。薄游於楚,過六河,休於旅舍,閒步門外。遇裡戚趙東樓,大賈也,常數年不歸。見王,相執甚歡,便邀臨存。至其所,有美人坐室中,愕怪卻步。趙曳之,又隔窗呼妮子去,王乃入。趙具酒饌,話溫涼。王問:「此何處所?」答云:「此是小勾欄。余因久客,暫假床寢。」話間,妮子頻來出入。王侷促不安,離席告別。趙強捉令坐。俄,見一少女經門外過,望見王,秋波頻顧,眉目含情,儀度嫻婉,實神仙也。王素方直,至此惘然若失。便問:「麗者何人?」趙曰:「此媼次女,小字鴉頭,年十四矣。纏頭者屢以重金啖媼,女執不願,致母鞭楚,女以齒稚哀免,今尚待聘耳。」王聞言俯首,默然癡坐,酬應悉乖。趙戲之曰:「君倘垂意,當作冰斧。」王憮然曰:「此念所不敢存。」然日向夕,絕不言去。趙又戲請之。王曰:「雅意極所感佩,囊澀奈何!」趙知女性激烈,必當不允,故許以十金為助。

王拜謝趨出,罄貲而至,得五數,強趙致媼。媼果少之。鴉頭言於母曰:「母日責我不作錢樹子,今請得如母所願。我初學作人,報母有日,勿以區區放卻財神去。」媼以女性拗執,但得允從,即甚歡喜。遂諾之,使婢邀王郎。趙難中悔,加金付媼。王與女歡愛甚至。既,謂王曰:「妾煙花下流,不堪匹敵;既蒙繾綣,義即至重。君傾囊博此一宵歡,明日如何?」王泫然悲哽。女曰:「勿悲。妾委風塵,實非所願。顧未有敦篤可托如君者。請以宵遁。王喜,遽起;女亦起。聽譙鼓已三下矣。女急易男裝,草草偕出,叩主人扉。王故從雙衛,托以急務,命僕便發。女以符系僕股並驢耳上,縱轡極馳,目不容啟,耳後但聞風鳴;平明,至漢江口,稅屋而止。王驚其異。女曰:「言之,得無懼乎?妾非人,狐耳。母貪淫,日遭虐遇,心所積懣。今幸脫苦海。百里外,即非所知,可幸無恙。」王略無疑貳,從容曰:「室對芙蓉,家徒四壁,實難自慰,恐終見棄置。」女曰:「何為此慮。今市貨皆可居,三數口,淡薄亦可自給。可鬻驢子作貲本。」王如言,即門前設小肆,王與僕人躬同操作,賣酒販漿其中。女作披肩,刺荷囊,日獲贏餘,飲膳甚優。積年餘,漸能蓄婢媼。王自是不著犢鼻,但課督而已。

女一日悄然忽悲,曰:「今夜合有難作,奈何!」王問之。女曰:「母已知妾消息,必見凌逼。若遣姊來,吾無憂;恐母自至耳。」夜已央,自慶曰:「不妨,阿姊來矣。」居無何,妮子排闥入。女笑逆之。妮子罵曰:「婢子不羞,隨人逃匿!老母令我縛去。」即出索子縶女頸。女怒曰:「從一者得何罪?」妮子益忿,捽女斷衿。家中婢媼皆集。妮子懼,奔出。女曰:「姊歸,母必自至。大禍不遠,可速作計。」乃急辦裝,將更播遷。媼忽掩入,怒容可掬,曰:「我故知婢子無禮,須自來也!」女迎跪哀啼。媼不言,揪發提去。王徘徊愴惻,眠食都廢。急詣六河,翼得賄贖。至則門庭如故,人物已非。問之居人,俱不知其所徙。悼喪而返。於是俵散客旅,囊貲東歸。

後數年,偶入燕都,過育嬰堂,見一兒,七八歲。僕人怪似其主,反覆凝注之。王問:「看兒何說?」僕笑以對,王亦笑。細視兒,風度磊落。自念乏嗣,因其肖己,愛而贖之。詰其名,自稱王孜。王曰:「子棄之襁褓,何知姓氏?」曰:「本師嘗言,得我時,胸前有字,書山東王文之子。」王大駭曰:「我即王文,烏得有子?」念必同己姓名者。心竊喜,甚愛惜之。及歸,見者不問而知為王生子。孜漸長,孔武有力,喜田獵,不務生產,樂斗好殺;王亦不能箝制之。又自言能見鬼狐,悉不之信。會裡中有患狐者,請孜往覘之。至則指狐隱處,令數人隨指處擊之,即聞狐鳴,毛血交落,自是遂安。由是人益異之。

王一日游市廛,忽遇趙東樓,巾袍不整,形色枯黯。驚問所來。趙慘然請間。王乃偕歸,命酒。趙曰:「媼得鴉頭,橫施楚掠。既北徙,又欲奪其志。女矢死不二,因囚置之。生一男,棄諸曲巷;聞在育嬰堂,想已長成。此君遺體也。」王出涕曰:「天幸孽兒已歸。」因述本末。問:「君何落拓至此?」歎曰:「今而知青樓之好,不可過認真也。夫何言!」先是,媼北徙,趙以負販從之。貨重難遷者,悉以賤售。途中腳直供億,煩費不貲,因大虧損。妮子索取尤奢。數年,萬金蕩然。媼見床頭金盡,旦夕加白眼。妮子漸寄貴家宿,恆數夕不歸。趙憤激不可耐,然無奈之。適媼他出,鴉頭自窗中呼趙曰:「勾欄中原無情好,所綢繆者,錢耳。君依戀不去,將掇奇禍。」趙懼,如夢初醒。

臨行,竊往視女。女授書使達王,趙乃歸。因以此情為王述之。即出鴉頭書。書云:「知孜兒已在膝下矣。妾之厄難,東樓君自能緬悉。前世之孽,夫何可言!妾幽室之中,暗無天日,鞭創裂膚,飢火煎心,易一晨昏,如歷年歲。君如不忘漢上雪夜單衾,迭互暖抱時,當與兒謀,必能脫妾於厄。母姊雖忍,要是骨肉,但囑勿致傷殘,是所願耳。」王讀之,泣不自禁。以金帛贈趙而去。時孜年十八矣,王為述前後,因示母書。孜怒眥欲裂,即日赴都,詢吳媼居,則車馬方盈。孜直入,妮子方與湖客飲,望見孜,愕立變色。孜驟進殺之。賓客大駭,以為寇。及視女屍,已化為狐。孜持刃徑入。見媼督婢作羹,孜奔近室門,媼忽不見。孜四顧,急抽矢望屋樑射之,一狐貫心而墮,遂決其首。尋得母所,投石破扃,母子各失聲。母問媼,曰:「已誅之。」母怨曰:「兒何不聽吾言!」命持葬郊野。孜偽諾之,剝其皮而藏之。檢媼箱篋,盡卷金貲,奉母而歸。夫婦重諧,悲喜交至。既問吳媼,孜言:「在吾囊中。」驚問之,出兩革以獻。母怒,罵曰:「忤逆兒!何得此為!」號慟自撾,轉側欲死。王極力撫慰,叱兒瘞革。孜忿曰:「今得安樂所,頓忘撻楚耶?」母益怒,啼不止。孜葬皮反報,始稍釋。

王自女歸,家益盛。心德趙,報以巨金。趙始知媼母子皆狐也。孜承奉甚孝;然誤觸之,則惡聲暴吼。女謂王曰:「兒有拗筋,不刺去之,終當殺人傾產。」夜伺孜睡,潛縶其手足。孜醒曰:「我無罪。」母曰:「將醫爾虐,其勿苦。」孜大叫,轉側不可開。女以巨針刺踝骨側,深三四分許,用刀掘斷,崩然有聲;又於肘間腦際並如之。已乃釋縛,拍令安臥。天明,奔候父母,涕泣曰:「兒早夜憶昔所行,都非人類!」父母大喜。從此溫和如處女,鄉里賢之。

異史氏曰:「妓盡狐也,不謂有狐而妓者;至狐而鴇,則獸而禽矣。滅理傷倫,其何足怪?至百折千磨,之死靡他,此人類所難,而乃於狐也得之乎?唐君謂魏征更饒嫵媚,吾於鴉頭亦云。」

聊齋之鴉頭白話翻譯:
東昌府秀才王文,從小就很誠實。有一年,他到湖北去,過了六河,住在一座旅舍裡。偶而到街上閒逛,遇見同鄉趙東樓。這人是個大商人,長年在外,幾年沒回家了。一見面,熱烈握手,十分親暱,邀王文到他的住處敘談。王文一進門,見室內坐著一個美貌女子,吃了一驚,想退出來;趙一把拉住他,一面隔著窗子喊了一聲:「妮子去吧!」然後拉著王文進來。趙擺上酒菜,問寒道暖地與王文敘談起來。王文便問:「這是什麼地方?」趙痛快地告訴他:「這是一座小妓院。我久客他鄉,不過暫時借宿休息罷了。」談話間,妓女妮子出出進進地照應著。王文有點侷促不安,便起身告辭。趙東樓又強拉他坐下。一會兒,王文瞥見一個少女從門外走過。少女也瞥見了王文,秋波頻轉,含情脈脈,體態窈窕輕盈,儼然是個仙女。王文雖然平素端方正直,此時也有點神情搖蕩起來,便問:「這漂亮女孩是誰?」趙東樓說:「她是妓院鴇母的二女兒,名叫鴉頭,十四歲了。想送纏頭禮的客人多次以重金打動鴇母,鴉頭本人執意不從,惹得鴇母常鞭打她。她以自己年歲太小為由苦苦哀求,總算免了。所以到現在還在待聘中呢!」王文聽著,低頭默坐,呆呆地答非所問起來。趙便開玩笑說:「你如有意,我一定替你作媒!」王文長歎一聲說:「我不敢有這個念頭!」可日落西山也不說告辭的話,坐著不走。趙便又提起這話,王文才說:「您的好意我感激,可我囊中羞澀,怎麼辦?」趙明知鴉頭性情剛烈,這事必定不答應,便故意答應拿十兩銀子幫他。王文千恩萬謝,急忙回到旅館,傾囊倒篋地又湊了五兩,跑回來請趙送給鴇母。鴇母嫌少。不料鴉頭對母親說:「媽不是天天罵我不肯當搖錢樹嗎?這一回我想遂了媽的心願。女兒初學作人,將來報答媽的日子有的是,何必因為這次數目少點,便把財神放跑了!」鴇母沒想到鴉頭一向執拗,這一回卻同意了,便很歡喜地答應了,吩咐婢女去請王郎。趙東樓不便中途翻悔,只好順水推舟,加上銀子送給鴇母。

王文與鴉頭非常恩愛。晚上,鴉頭對王說:「我是個煙花下流女子,配不上您。既然承蒙您相愛,這份情又是重的。可郎君您傾囊換取這一夜之歡,明天怎麼辦呢?」王文難過得直流淚。鴉頭說:「不必發愁。我淪落風塵,實在不是出於自願。只是一直沒碰見一個像您這樣的誠實人可以托付終身罷了。您如果有意,我們就趁夜逃走吧!」王文高興極了,急忙起身!鴉頭也起來,側耳聽譙樓上正敲三更鼓。鴉頭趕緊女扮男裝,二人匆匆出走,敲開旅館的門。王文本來帶來兩匹驢,借口有急事出門,命僕人立即動身。鴉頭掬出兩張符繫在僕人背後和驢耳朵上,就放開轡頭讓驢子奔馳起來,快得讓人睜不開眼,只聽見身後風聲呼呼。

天亮時候,到了漢口,他們租了一座房住下來。王文感到十分驚異。鴉頭對他說:「告訴你,你不害怕吧?我不是人,而是狐。我母親貪淫,我天天挨打受罵,我真恨她。今天總算脫出苦海了。百里以外,她便打聽不到,咱們可以安然過日子了。」王文完全相信鴉頭的話,對狐鬼也無疑慮,只是發愁說:「面對你這芙蓉一般的美人,可我四壁空空,實在於心不安,恐怕到頭來還得被拋棄。」鴉頭說:「何必為這個發愁,現在在市面上做個小買賣,養活三幾口人,粗茶淡飯還是可以的。你可以賣掉驢子作本錢。」王文於是按鴉頭的話,在門前開了個小店,賣酒賣茶,由王文和僕人兩人忙活應酬;鴉頭便在家中縫披肩,繡荷包。這樣每天賺點贏餘,一家吃喝也還不錯。一年之後,也能雇老媽子、婢女了,王文也不用親自幹活,只是看管著夥計們經營就可以了。

一天,鴉頭忽然悲傷起來,對王文說:「今夜該當有災難,怎麼辦?」王文問她是何事,鴉頭說:「母親已經打聽到我的消息了。她必定來逼我回去。若是派妮子阿姐來,我還不愁應付。就怕她親自來!」夜深人靜之後,鴉頭慶幸地說:「不要緊了。是阿姐來的。」過了不一會兒,妮子推門而進,鴉頭笑著迎上去。妮子罵道:「丫頭也不害羞,跟男人私奔!老母叫我來抓你。」說著掏出繩子就往鴉頭脖子上套。鴉頭生氣地說:「我跟一個男人從良,有什麼罪?」妮子一聽,更氣上加氣,揪住鴉頭撕打起來,把鴉頭的衣襟都扯破了。家中婢女老媽子們聽見吵鬧,都擁上來,妮子害怕了,跑了出去。鴉頭說:「妮子阿姐回去,我老母必定親自上門,那就大禍臨頭了!趕緊想辦法吧!」就急忙收拾行裝,準備搬到更遠的地方去。正在忙亂之際,老娘已經闖進來,滿臉怒氣,喊道:「我早就知道這丫頭無禮,非得我親自來一趟不可!」鴉頭趕緊迎上去跪下哀告求饒,老婆子二話不說,揪住頭髮拖著就走了。王文急得團團轉,顧不得吃飯睡覺,急忙趕到六河,打算把鴉頭贖回來。不料到了那裡,那座妓院倒是照舊開著,人卻全換了。向院中人打聽,都說不知她們到哪裡去了。王文痛哭一場回來,打發僕人們散去,自己收拾財物,返回東昌老家。

過了幾年,王文偶然因事到燕都去。經過育嬰堂時,僕人看見一個小孩,七八歲的樣子,長得很像王文。僕人感到驚奇,不住地打量起來。王文問僕人:「老看人家小孩幹什麼。」僕人笑著回說了。王文一看,也笑了。再仔細一端詳,小孩生得很英俊;又一想自己還沒兒子,因小孩很像自己,就喜愛上了,把他贖了出來。王文問他的姓名,小孩說叫王孜。王文覺得奇怪,又問:「你吃奶時就被爹娘丟了,怎麼還知道姓名?」王孜說:「我保姆說的:拾我時,我胸前有字,寫著『山東王文之子』。」王文大吃一驚,說:「我就是王文。哪裡有兒子?」又想也許是個同名同姓的人吧。心裡挺高興,很疼愛他。帶回東昌老家後,看見的人不問就知道是王文的親生兒子。

王孜逐漸長得高大健壯起來,性格勇武,力氣又大,喜歡打獵,還好打架,王文也管不住他。又說能見鬼狐,別人都不相信。恰好村裡真出了一個狐精作祟的人家,便請他去看看。他去了便指出狐精隱藏之處,叫幾個壯漢向他指處猛砸。只聽見狐嗷嗷直叫,毛血撲撲地落下來。從此這個人家就安靜無事了,人們也更驚奇佩服他了。

王文有一天到集市上閒逛,忽然遇見趙東樓,衣帽不整,面容枯瘦。王文驚訝地問他從何而來,趙淒慘地請求到僻靜處談,王文便邀他到家裡來,讓僕人擺上酒菜,二人敘談起來。趙說:「老婆子把鶇頭抓回去後,打得好慘。又搬家到燕都去,逼她另嫁別人。鴉頭堅決不從,老婆子就把她關起來。後來鴉頭生了一個男孩,一生下來他們就給扔到胡同裡去了。聽說育嬰堂拾了去,也該長大成人了。這是您的後代。」王文不禁潸然淚下,說:「蒼天保佑,這孽子我已找回來了!」於是把經過說了一遍。又問趙:「您怎麼落拓到這個地步?」趙長歎一聲說:「今天才知道與青樓人相好,不可過分認真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原來鴇母遷往燕都的時候,趙東樓也借做買賣跟了去。手中那些難運的貨物,都在當地賤價賣掉,一路上的吃用花銷,弄得他已經元氣虧損。妮子又奢華講究,開銷很大,幾年之間,縱有萬金之富,也蕩然無存了。鴇母見他沒了錢,日夜白眼相加。妮子也常到富貴家去陪宿,經常一連幾夜不回來。趙東樓氣憤難忍,但又無可奈何。有一天,正巧鴇母外出,鴉頭從窗內招呼趙說:「妓院哪有什麼真情!她們所愛的,不過是錢罷了。您再戀戀不捨,就要遭禍啦!」趙害怕起來,這才如夢初醒;臨行前,偷著去和鴉頭告別。鴉頭把一封信交給他,托他轉給王文,趙就這樣回了家。說著,把信掏出來交給王文。信上說:「聽說孜兒已經回到您的身邊了。我的苦難,東樓君自會向您詳細說明。前世作孽,有何話說!我身陷幽室之中,暗無天日,終日鞭打,皮開肉綻,疼痛難忍,飢餓又如同油煎一般,挨過一天,似經一年。您如不忘在漢口時雪夜夫妻擁抱取暖的情景,希望能和孜兒商量,讓他救我脫離苦海。老母、阿姐雖然殘忍,總是骨肉之親,您可囑咐孜兒不要傷害她們的性命。這是我的願望。」

王文讀了信,禁不住失聲痛哭起來。拿出些散碎銀子贈給趙東樓,送他回家。

這時王孜已經十八歲了,王文把前因後果一說,又給他看了母親的信,王孜登時氣得兩目圓睜,當天就啟程去燕都。一到那裡,就打聽吳家鴇母住處,那裡門前車水馬龍。王孜直闖而進,妮子正陪著一個湖廣商人飲酒,抬頭望見是王孜,嚇得立刻變了臉色。王孜撲過去,殺了她。賓客都嚇壞了,以為來了強盜;一看妮子的屍首,已經變成了狐。王孜掄刀繼續往裡闖,吳老婆子正在廚房裡催女婢作羹湯。王孜剛闖到門口,老婆子忽然不見了。王孜仰頭向四處一看,立即抽弓搭箭往屋樑上射去,一箭正中老狐心窩,老狐掉了下來,王孜便砍下它的腦袋。然後找到自己母親被困的住所,拾起一塊大石頭砸破門鎖,母子二人痛哭失聲。鴉頭問老娘怎樣了,王孜說:「已經殺了!」鴉頭埋怨說:「你這孩子怎麼不聽娘的話!」立即命他快到郊外把老娘埋葬了。王孜口頭上答應著,卻偷偷把老狐精的皮剝下收藏起來。又把吳老鴇屋中的箱箱匣匣檢查了一遍,把裡面的金銀珠寶全收起來,王孜便陪母親返回了東昌老家。

王文與鴉頭夫妻重逢,悲喜交集。王文又問起吳老太太,王孜說:「在我的袋子裡!」王文驚問所以,王孜拖出兩張狐皮給父親看。鴉頭一見,氣得大罵:「這個忤逆不孝的孩子!怎麼能這麼干啊!」哭得用手打自己的臉,直想尋死。王文百般勸解,斥令王孜快把狐皮埋葬了。王孜生氣地說:「今天剛安穩了,就把挨打受罵的苦日子忘啦!」鴉頭更氣得痛哭不止。王孜去埋葬了狐皮,回來當面稟報,鴉頭才平靜下來。

王家自從鴉頭到來,家道更加興旺起來。王文感激趙東樓,以重金相贈。趙這才知道妓院母女都是狐精。王孜也很孝順父母,不過偶爾觸犯了他,他就惡聲吼叫。鴉頭對王文說:「這孩子長著拗筋,如若不給他拔掉,他到頭來終會暴躁殺人,弄得傾家蕩產。」於是趁夜裡王孜睡熟時,把他手足捆起來。王孜醒了,說:「我沒有罪!」鴉頭說:「媽要給你治拗病,你別怕痛!」王孜大叫,可是繩子捆著掙不開。鴉頭就用大針刺他的踝骨旁邊,扎到三四分深處,把拗筋挑出來,用刀砰的一聲割斷;又把他的胳膊肘上、腦袋上的拗筋照樣割斷,然後放開他,輕輕拍撫幾下,讓他安心睡覺。第二天早晨,王孜跑到父母跟前問安,哭著說:「兒昨天夜裡回想以前做的事,簡直不像人幹的!」父母高興極了。從此,王孜就溫和得像個女孩兒,村中老幼都誇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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