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461 第十二卷 李八缸》古文翻譯

原文

太學李月生,升宇翁之次子也。翁最富,以缸貯金,裡人稱之「八缸」。翁寢疾,呼子分金:兄八之,弟二之。月生觖望。翁曰:「我非偏有愛憎,藏有窖鏹,必待無多人時,方以畀汝,勿急也。」過數日,翁益彌留。月生慮一旦不虞,覷無人,即床頭秘訊之。翁曰:「人生苦樂,皆有定數。汝方享妻賢之福,故不宜再助多金,以增汝過。」蓋月生妻車氏,最賢,有桓、孟之德,故雲。月生固哀之。怒曰:「汝尚有二十餘年坎壈未歷,即予千金,亦立盡耳。苟不至山窮水盡時,勿望給與也!」月生孝友敦篤,亦即不敢復言。

無何,翁大漸,尋卒。幸兄賢,齋葬之謀,勿與校計。月生又天真爛漫,不較錙銖,且好客善飲,炊黍治具,日促妻三四作,不甚理家人生產。裡中無賴窺其懦,輒魚肉之。逾數年,家漸落。窘急時,賴兄小周給,不至大困。無何,兄以老病卒,益失所助,至絕糧食。春貸秋償,田所出,登場輒盡。乃割畝為活,業益消減。又數年,妻及長子相繼殂謝,無聊益甚。尋買販羊者之妻徐,翼得其小阜;而徐性剛烈,日凌藉之,至不敢與親朋通吊慶禮。忽一夜夢父曰:「今汝所遭,可謂山窮水盡矣。嘗許汝窖金,今其可矣。」問:「何在?」曰:「明日畀汝。」醒而異之,猶謂是貧中之積想也。次日,發土葺墉,掘得巨金,始悟向言「無多人」,乃死亡將半也。

異史氏曰:「月生,余杵臼交,為人樸誠無偽。余兄弟與交,哀樂輒相共。數年來,村隔十餘里,老死竟不相聞。余偶過其居裡,因亦不敢過問之。則月生之苦況,蓋有不可明言者矣。忽聞暴得千金,不覺為之鼓舞。嗚呼!翁臨終之治命,昔習聞之,而不意其言皆讖也。抑何其神哉!」

聊齋之李八缸白話翻譯:
太學生李月生,是李升宇老翁的第二個兒子。李老翁非常富有,金子多得用缸貯藏,鄉里人稱他是「李八缸」。李老翁到了晚年,一病不起,便叫過兩個兒子,給他們分金子。哥哥得十分之八,弟弟得十分之二。李月生不滿,埋怨老父親太偏向哥哥。老翁說:「我不是偏向誰,也不是喜歡誰不喜歡誰。家裡還窖藏著金子,必須等到人不多的時候才能給你,你不要著急。」

過了幾天,老翁病勢沉重,李月生擔心父親一旦去世,就不知道藏金的下落了,瞅沒人的時候,在床頭偷偷詢問老翁。老翁說:「人一生的禍福苦樂,都是命中注定的。你現在正享受著妻子賢惠的福氣,不應當再多給你金子,免得再增加你的罪過。」原來。李月生的妻子姓車,為人十分賢惠,真有桓少君、孟光的美德,所以李老翁這樣說。李月生苦苫哀求,老翁發怒說:「你還有二十年的磨難沒受,即使現在給你千兩黃金,也馬上就完了。不到你山窮水盡的時候,別指望得到金子!」李月生性格忠厚孝敬,聽老父親這樣說,便不敢再問。不常時間,老翁病危,接著就去世了。所幸哥哥賢良,營葬之事,也不和弟弟計較。

李月生為人一片天真,不吝惜財物,又十分好客,能喝酒。每天都要催妻子做三四次飯,治辦酒席,招待客人,卻不懂得治家理業。同村中那些無賴地痞,見他懦弱,經常欺凌他,因此家業逐漸衰落下來。幸虧生活困難時,哥哥多少接濟一點,倒還不至於十分貧困。不久,哥哥年老病故,李月生失去了依靠,經常絕糧斷頓。春天借貸,秋天償還,地裡種的糧食,剛上場就分完了,只好賣地為生,家業越發不可收拾。又過了幾年,妻子和大兒子相繼死去。李月生悲哀無聊,便又買了個販羊人的老婆為妻,指望有了她生活能稍好點。新妻子姓徐,性子剛烈,每天都欺負他,以至於李月生都不敢和親戚朋友有婚喪嫁娶一類的來往。一夜,夢見父親對他說:「你現在的境況,算是山窮水盡了。過去曾答應給你金子,現在可以了。」李月生便問:「金子在哪裡?」老翁說:「明天給你。」醒過來後,感到奇怪,還覺得可能是自己窮極了發生的幻想。

第二天,李月生挖土修牆,忽然挖出了巨金。至此才醒悟老翁過去說的「人不多的時候」是指全家人死亡近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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