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路隋傳》
路隋,字南式,其先出陽平。父泌,字安期,通五經,端亮寡言,以孝悌聞。建中末,為長安尉。德宗出奉天1,棄妻子奔行在,扈狩梁州,排亂軍以出,再中流矢,裂裳濡血。以策說渾城,召置幕府。東討李懷光,奏署副元帥判官。從珹會盟平涼,為吐蕃所執,死焉。時隋嬰孺,以恩授八品官。逮長,知父執吐蕃,日夜號泣,坐必西向,不食肉。母告以貌類泌者,終身不引鏡。貞元末,吐蕃請和,隋三上疏宜許,不報。舉明經,授潤州參軍事。李錡欲困辱之,使知市事,隋怡然坐肆,不為屈。
韋夏卿高其節,辟置東都幕府。元和中,吐蕃款塞,隋五上疏請修好,冀得泌還,詔可。遺祠部郎中徐復報聘,而泌以喪至,帝愍惻,贈絳州刺史,官為治喪。服除,擢隋左補闕、史館修撰,以鯁亮稱。
穆宗立,與韋處厚並擢侍講學士,再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每除製出,以金幣來謝者,隋卻之曰:「公事而當私貺邪?」
文宗嗣位,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初,韓愈撰《順宗實錄》,書禁中事為切直,宦豎不喜,訾其非實,帝詔隋刊正。隋建言:「衛尉卿周居巢、諫議大夫王彥威、給事中李固言、史官蘇景胤皆上言改修非是。夫史冊者,褒勸所在,匹夫美惡尚不可誣,況人君乎?議者至引雋不疑,第五倫為比,以蔽聰明。
臣宗閔、臣僧孺謂史官李漢、蔣系皆愈之婿,不可參撰,俾臣得下筆。臣謂不然且愈所書已非自出元和以來相循逮今雖漢等以嫌無害公誼請條示甚謬誤者付史官刊定。」有詔擿貞元、永貞間數事為失實,余不復改,漢等亦不罷。進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久之,辭疾,不聽,冊拜太子太師。明年病卒,年六十。
(節選自《新唐書‧路隋傳》)
路隋,字南式,他的祖先出自陽平。父親名叫沁,字安期,通曉五經,為人端正誠實少言,憑守孝悌聞名於世。建中末年,擔任長安尉。德宗因屬下兵變而到奉天避難時,沁丟下妻子兒女,跑到皇帝所在之處,守衛梁州,從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兩次中箭,衣裂染血。用計說服渾城,召到幕府。向東討伐李懷光,擔任副元帥判官。跟從珹在平涼會盟,被吐蕃所抓,掛了。當時路隋還小,憑借父親的功勞被朝廷授職為八品官。等到長大,知道父親被吐蕃所抓,日夜哭泣,坐著時必定向著西面(父死之處),不吃肉。母親告訴他長得很像父親,於是他終身不照鏡子。貞元末年,吐蕃請求和談,隋多次上奏認為應該答應,皇帝沒有回復。被舉薦為明經,擔任潤州參軍事。李錡想困辱他,讓他擔任市事,隋風輕雲淡地坐在店裡,不肯屈服。
韋夏卿敬重他的品格,讓他在東都幕府裡任職。元和年間,吐蕃前來通好,路隋五次上疏請求與吐蕃交好,希望父親泌能夠回來,皇帝下詔答應。讓祠部郎中徐復派使臣回訪吐蕃,然而泌卻已經死了,皇帝憐憫他,追封沁為絳州刺史,官員們為他的父治喪。路隋守喪期滿後,朝廷提拔路隋擔任左補闕、史館修撰,憑借正直誠實著稱。
穆宗即位,路隋和韋處厚一起被提拔為侍講學士,又升任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每次授予官職的命令出來,(常有)用金幣來感謝他的人,路隋拒絕他們說:「這是公事,怎麼可以給私人贈送呢?」
文宗即位,以中書侍郎的身份兼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負責修撰國史。當初,韓愈寫《順宗實錄》,寫到宮中一些事情十分切要率直,宦官不滿,指責韓愈所寫不是實情,皇帝下詔讓路隋校正謬誤。路隋建議說:「史冊,是用來褒揚勸勉的,平民的善惡尚且不可以說謊,更何況人君呢?言官卻拿雋不疑、第五倫(這樣正直無畏的人)相提並論,來蒙蔽視聽。宗閔、僧孺等人認為謂史官李漢、蔣系都是韓愈的女婿,不可以參加編寫,讓我下筆,我認為不對。況且韓愈所寫的已經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元和年以來沿用到現在的。請讓我分條指明特別錯誤的地方,交給史官修改審定。」皇帝下詔指責貞元、永貞間的幾件事失實,剩下的不再改正,漢等人也不停止。進封為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過了很久,路隋因疾病而辭職,皇帝沒有准許,封封他為太子大師。第二年病死,享年六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