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范百祿傳》
范百祿字子功,范鎮兄鍇之子也,成都華陽人。第進士,又舉才識兼茂科。熙寧中,鄧綰舉為御史,辭不就。提點江東、利、梓路刑獄,加直集賢院。熊本治瀘蠻事,有夷酋力屈請降,裨將賈昌言欲殺以為功,百祿諭之不聽,往謂本曰:「殺降不祥,活千人者封子孫。奈何容驕將橫境內乎?」本矍然,即檄止之。與徐禧治李士寧獄,奏士寧熒惑童婦,致不軌生心,罪死不赦。禧右士寧,以為無罪。執政主禧,貶百祿監宿州酒。哲宗立,遷中書舍人。司馬光復差役法,患吏受賕,欲加流配。百祿固爭曰:「民今日執事,受謝於人,明日罷役,則以財賂人。苟繩以重典,黥面赭衣必將充塞道路。」光悟曰:「微君言,吾不悉也。」遂已。
改吏部侍郎。議者欲汰胥吏,呂大防趣廢其半,百祿曰:「不可。廢半則失職者眾,不若以漸消之,自今闕吏勿補,不數歲,減斯過半矣。」不聽。都水王孝先議回河故道,大防意向之,命百祿行視。百祿以東流高仰,而河勢順下,不可回,即馳奏所以然之狀,且取神宗詔令勿塞故道者並上之。大防猶謂:「大河東流,中國之險限。今塘濼既壞,界河淤淺,河且北注矣。」百祿言:「塘濼有限寇之名,無禦寇之實。借使河徙而北,敵始有下流之憂,乃吾之利也。先帝明詔具在,奈何妄動搖之。」乃止。俄兼侍讀,進翰林學士。為帝言分別邪正之目,凡導人主以某事者為公正,某事者為奸邪,以類相反,凡二十餘條。願概斯事以觀其情,則邪正分矣。以龍圖閣學士知開封府勤於民事獄無系囚僚吏欲以圄空聞百祿曰千里之畿無一人之獄此至尊之仁非尹功也。不許。經數月,復為翰林學士,拜中書侍郎。祿曰:「此三代之禮,奈何復欲合祭乎?『成命』之頌,祀天祭地,均歌此詩,亦如春夏祈谷而歌《噫嘻》,亦豈為一祭哉?」爭久不決,質於帝前。薨,年六十五,贈銀青光祿大夫。
(選自《宋史·范百祿傳》列傳第九十六)
范百祿字子功,是范鎮兄長范鍇的兒子,成都華陽人。進士及第後,又被舉薦為才識兼茂科。熙寧年間,鄧綰舉薦他擔任御史,他推辭不就任。後來擔任提點江東、利、梓路刑獄一職,又在直集賢院兼職。熊本處理瀘州蠻人造反一事,有一位蠻人首領招架不住,請求投降,裨將賈昌言想殺了對方作為功勞,范百祿吩咐他別這樣做,對方不聽,范百祿就過去對熊本說:「殺降將不祥,使千人存活才能福及子孫。何必縱容驕兵悍將橫行境內呢?」熊本驚懼,立刻下令阻止手下。與徐禧處理李士寧的案件,上奏朝廷說李士寧使童婦迷惑,以致生出不軌之心,罪該萬死不可赦免。徐禧偏袒李士寧,認為他無罪。執政者支持徐禧,貶范百祿為監宿州酒。哲宗即位後,范百祿升任中書舍人。司馬光恢復差役法,擔心官吏受賄,想加上流配的刑罰。范百祿堅決勸他說:「百姓今天做了官,被受人賄賂,第二天罷官,就用財賄賂別人。如果用重典處罰,黥面赭衣之人必將堵滿道路。」司馬光醒悟(明白)說:「如果沒有你所說,我真是不瞭解(知曉)。」這項工作於是就停下來。
改吏部侍郎。有議者想淘汰胥吏,呂大防主張淘汰一半,百祿說:「不可。如果淘汰一半那麼失職的人會很多,不如慢慢清理他們,到現在缺少的職位不要補人,沒幾年,就能少一半人了。」呂大防不聽。都水王孝先討論回河故道的事情,呂大防心裡向著他,命令范百祿去視察。范百祿認為東流之水高仰,但河勢卻順流而下,沒法回河,就回去上報事情的情形,並且拿出神宗皇帝下令的不要堵塞故道的詔書一併上呈。呂大防仍然說:「大河東流,是中原最危險之事,現在塘濼已經壞了,界河淤泥充積,黃河將要往北改道了。」范百祿說:「塘濼有阻擋敵寇之名,卻無抵禦敵寇之實。假如黃河向北改道,敵人就會有處於下游被水沖襲的憂慮,這對我們是有利的。先帝公開頒布的詔書都在,為何胡亂動搖它。」於是事情停下。不久兼任侍讀,進封翰林學士。向皇帝進言分別邪正的方法,引導皇上知道做哪些事的人是公正之人,做哪些事的人是奸邪之人,林林總總,共二十多條。希望匯總這些事情來察看情形,則誰邪誰正就清楚了。百祿憑借龍圖閣學士的身份任開封府知府,勤懇為民辦事,監獄裡無關押之囚,屬下欲把牢裡空無一人之事告訴百祿,百祿說,千里方圓的京畿卻無一人入獄,這是皇上的仁德,不是府尹的功勞。不許。數月後,又擔任翰林學士,被封為中書侍郎。百祿說:「這是三代以來的禮數,為何又想合祭呢?『成命』之頌,祭祀天地,都歌唱此詩,也就如同春夏祈谷而歌唱《噫嘻》,也難道是為了一次祭祀嗎?」爭議了很久沒有決斷,直到被皇帝詢問。掛了,享年六十五,朝廷贈封他為銀青光祿大夫。(譯者:尹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