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吳兢傳》
吳兢,汴州浚儀人。少厲志,貫知經史,方直寡諧比,惟與魏元忠、朱敬則游。二人者當路,薦兢才堪論撰,詔直史館,修國史。遷右拾遺內供奉。
神龍中,節閔太子難,奸臣誣構安國相王與謀,朝廷大恐。兢上言:「相王仁孝,遭荼苦哀毀,以陛下為命,而自托於手足。若信邪佞,委之於法,傷陛下之恩失天下望自昔翦伐宗支委任異姓未有不亡者子弟國之根源可使枯竭哉!伏願陛下全常棣之恩,慰罔極之心,天下幸甚!」累遷起居郎。尋以母喪去官。服除,自陳修史有緒,家貧不能具紙筆,願得少祿以終余功。有詔拜諫議大夫,復修史。睿宗崩,實錄留東都,詔兢馳驛取進梓宮。以父喪解,宰相張說用趙冬曦代之。
始,兢在長安、景龍間任史事,時武三思、張易之等監領,阿貴朋佞,釀澤浮辭,事多不實。兢不得志,私撰《唐書》、《唐春秋》,未就。至是,丐官筆札,冀得成書。詔兢就集賢院論次。時張說罷宰相,在家修史。大臣奏國史不容在外,詔兢等赴館撰錄。進封長垣縣男。久之,坐書事不當,貶荊州司馬,以史草自隨。蕭嵩領國史,奏遣使者就兢取書,得六十餘篇。累遷洪州刺史,坐累下除舒州。天寶初,入為恆王傅。雖年老衰僂甚,意猶願還史職。李林甫嫌其衰,不用。卒,年八十。
初與劉子玄撰定《武後實錄》,敘張昌宗誘張說誣證魏元忠事,頗言「說已然可,賴宋璟等邀勵苦切,故轉禍為忠,不然,皇嗣且殆。」後說為相,讀之,心不善,知兢所為,即從容謬謂曰:「劉生書魏齊公事,不少假借,奈何?」兢曰:「子玄已亡,不可受誣地下。兢實書之,其草故在。」聞者歎其直。說屢以情蘄改,辭曰:「徇公之情,何名實錄?」卒不改。世謂今董狐雲。
(節選自《新唐書·吳兢傳》)
吳兢是汴州浚儀縣人。從小很有抱負,同時精通經學和史學,他的正直很少有人比得上。他只和魏元忠、朱敬則交朋友,這兩人當了宰相,推薦吳兢的才華能寫國史,朝廷命令他在史館任職,寫國史。後升任右拾遺內供奉。
神龍年間,節閔太子之亂,奸臣誣陷安國相王參與了陰謀,朝廷大驚。吳兢上奏說:「相王仁慈孝順,遭受苦難悲傷,和皇上相依為命,認為自己和皇上情同手足。如相信奸臣,把他殺死,會有損皇上的仁德,使天下人失望。歷來殺死骨肉,任用不同姓的人,沒有不滅亡的。兒子兄弟就是國家的樹根和河源,怎能殺死他們呢?希望皇上能保全兄弟情誼,安慰被讒言誣陷的弟弟,這是國家的萬幸!「他多次陞官後任起居郎。不久他因給母親守喪離職。守喪期滿,吳兢自稱寫史書有了頭緒,家窮不能備辦紙和筆,請求給一點俸祿來完成剩餘的工作。皇帝下詔封為諫議大夫,又寫國史。唐睿宗去世了,皇帝實錄留在洛陽,有詔命吳兢乘驛車取回放進靈柩中去。他又因父親去世離職,宰相張說任命趙冬曦取代他。當初,吳兢在長安、景龍年間任史官,當時武三思、張易之等人主管修史,史官多阿諛權貴討好佞臣,編造吹捧,記事多不真實。吳兢不滿意,私下撰寫《唐書》、《唐春秋》,沒寫完。到這時,求官職領俸祿買紙筆,想能把書寫成。有詔命吳兢等到史館裡去寫。升任長垣縣男爵。一段時間以後,因被判記事不恰當,貶任荊州司馬,他將史書草稿帶著赴任。蕭嵩主管編史書後,上奏派使者到吳兢那裡去拿書槁,得到了六十多篇。他多次陞官後任洪州刺史,因受牽連貶為舒州刺史。天寶初年,進京任恆王傅。雖然年老體衰背駝得厲害,心裡還想再任史官。李林甫嫌他衰老,不任用他。後去世了,享年八十歲。
他最初和劉子玄編撰《武後實錄》,記載張昌宗引誘張說為魏元忠事作偽證,寫道「張說已同意了,靠宋璟等人攔著苦勸,才改變主意進忠言,不這樣,皇族就危險了「。後來張說任宰相,看了這話,心裡不高興,知道是吳兢寫的,就乘便假裝對他說「:劉子玄記魏齊公的事,一點不顧我的面子,怎麼辦呢?「吳兢說:「劉子玄已去世了,不能在土裡受冤枉。那是我寫的,草稿還在。」聽說的人都讚歎他的耿直。張說多次憑感情請求他改寫,他推辭說:「照顧您的私情,那叫什麼實錄呢?」終於沒改。當時人稱他為當代的董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