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宿侵侵征騎,飛雪滿孤村。
出自宋代詩人魯逸仲的《南浦·旅懷》
風悲畫角,聽《單于》、三弄落譙門。投宿侵侵征騎,飛雪滿孤村。酒市漸闌燈火,正敲窗、亂葉舞紛紛。送數聲驚雁,乍離煙水,嘹唳度寒雲。好在半朧淡月,到如今、無處不消魂。故國《梅花》歸夢,愁損綠羅裙。為問暗香閒艷,也相思、萬點付啼痕。算翠屏應是,兩眉餘恨倚黃昏。
賞析
上片通過聽覺和視覺構成四幅各具特色的畫面,即「畫角譙門」、「飛雪孤村」、「冷落酒市」和「寒夜驚雁」。首句「風悲」兩字刻畫風聲。風聲帶來陣陣角聲,那是譙門上有人在吹《小單于》名曲吧。畫角是塗有彩繪的軍中樂器,其聲淒厲,畫角飛聲,散入風中,又曾觸動過無數旅人的愁思,「風悲」兩字極為靈動傳神。秦觀《滿庭芳》中對角聲之哀也曾有描寫,「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一「落」字見得譙門之高,風力之勁,並且還表達出旅人心頭的沉重之感。
「投宿」兩句寫途中飛雪。「駸駸」形容馬在奔馳,又上承「投宿」,使旅人急於歇腳的心情躍然紙上;下啟「飛雪」,點出急於投宿是因為風雪交加。「飛」形容漫天飛雪飄舞之狀,而「滿」字又著力畫出村子之小而且孤。「酒市」二句是入村以後的景象。燈火闌珊,人跡稀少,可見雪大且深,也襯托夜間旅舍獨處之冷清,所聞者唯有亂葉撲窗之聲。「舞紛紛」寫落葉之多和風力之急。「駸駸」、「飛」、「滿」、「舞」都是動字;「駸駸」在句中不僅狀客觀之物,而且還能傳主觀之情,由此可見作者對字、詞、句的推敲斟酌。《白雨齋詞話》極為讚賞這點:「此詞遣詞琢句,工絕警絕,最令人愛」。
「送數聲」三句是客舍夜坐所聞。雪夜風急,忽聞雁聲。雁群入夜歇宿在沙渚蘆叢之中,遇到外物襲擊,由守衛的雁兒報警,便迅速飛向高空。「乍離」句即是寫這種情況。「嘹唳」句說的是雁群受驚後穿過密佈的凍雲飛向高空,鳴聲高亢曼長。雁兒多在高空飛行,白天遠望可見,夜間則從鳴聲得知。杜牧《早雁》詩有云:「金河秋半虜弦開,雲外驚飛四散哀。」雲外,言其飛得高也。張文潛《楚城曉望》詩也說:「山川搖落霜華重,風日晴和雁字高。」而盧綸《塞下曲》寫的就是雁兒夜驚:「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單于戰敗後想趁黑夜逃遁,途中驚動了雁群,雁兒驚飛雲外時的鳴聲使追逐者得知單于的去向。本詞所寫的是南歸途中的雁兒,在夜間受驚高飛時的鳴聲,叩動旅人的心弦,無限鄉思,黯然而生,詞意至此由寫景轉入下片的抒情。
下片另開境界,由雪夜聞雁轉為淡月鄉愁,委婉地鋪寫相思情意。「好在」句是說風雪稍止,雲霧未散,朦朧中透視半痕淡月。「好在」指月色依舊。
「無處不消魂」,描繪客居夜思,月色依稀當年,望月生情,不禁黯然魂消。「故國」兩句,訴說由於故國之梅以及穿著綠羅裙之人,使他眷戀難忘,因此頻頻入夢。「故國」,即「故園」,周邦彥《蘭陵王》中就有「登臨望故國」之句。「愁損」兩字,憐想夢中伊人亦為相思所若,語意曲折。
「為問」兩句上承「故國」句,是以設問將梅擬人化,將枝上蓓蕾比擬為淚珠。試問那暗香浮動的花枝,是否也是為了相思而淚痕點點?末兩句又上承「愁損」句,設想對方,由己及人。自己在客中歸夢梅花,愁緒滿懷,想伊人在故園賞梅憶人,淚滴枝頭,正如牛嶠《菩薩蠻》中所云:「愁勻紅粉淚。眉剪春山翠。何處是遼陽,錦屏春畫長。」薄暮時分,她斜倚屏風想起遠方旅人,他遙憶故園,應亦是餘恨綿綿,難以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