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這樣一個溫存大氣的地方,看著窗外的雕花大水缸,擁著家藏的爐子。就那樣,暫時離開人世的喧囂。
跋山涉水,百轉千折,我聽見馬蹄濺落花的聲音,我聽見雨打屋簷的聲音,我聽見山中驅趕牛羊的聲音,我聽見遠方鳴笛歸來渡船的聲音。
這個叫糯乍米的小村莊,我用這裡清新的空氣與輕柔的涼風拂去滿身的風塵。這是溫暖我心的地方。
透過雕花的石孔看去,霧還未散去,將遠山濃重的墨色一一暈染開,就好像一場夢,「蕉中鹿,辨不清」,是真的辨不清,還是不願辨清。
「青鯉來時遙聞春溪聲聲碎,嗅得手執棠梨初發金黃蕊。」窗外,花已發蕊,被雨水浸得透出金黃色來,門前的溪水穿過竹林注入金沙江。雨後天空如洗,格外清澈明淨,彷彿過濾掉世間所有的塵埃。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家釀的梅子酒,在紅爐子上咕嘟作響,爐上冒著熱氣,在不知不覺中,這股醉人的酒香混入了空氣間的縫隙。天空中游過幾片浮雲,天空漸漸變成淡紅色,映在泛波的江上,隱約看見了游弋的魚兒,與伶仃的落葉。江邊聳立著巍峨的群山,在山的那邊,不知會不會有一片海。
夜,透過屋頂的葡萄籐架,我看到黑黑的天空,金沙江在耳旁淺淺地淘著沙子,「流波帶月去,潮水帶星來」,兩間老屋的夾縫中,仰望星空,看不見月亮,只有星辰的光輝,在這朦朧的光中,我看見東鄰女伴擷果緩緩歸來。
半夜,似有雨來。這雨,不是柳永的「對長亭晚,驟雨初歇」;不是李煜的「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不是唐婉的「雨送黃昏花易落」;也不是納蘭容若的「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前夜雨霖」。屋簷下昏黃的燈光灑在夜裡,彷彿有了一片「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的景象。夜雨串成珠簾從枝丫滴落,像一粒粒澄澈的心,空氣中氤氳著濕潤的氣息,清透的雨絲彷彿打在心頭,剔透中滲著入骨的清涼。一滴滴雨水隱入山林,彷彿在綠色的湖面上濺起淺淺地水花,靜穆的綠,沉澱的綠,流動的綠,空氣中瀰漫著綠色的芬芳,引出了岑寂的底色。聽一場雨,從開始到結束,像是趕赴一場前世未了的約定。
山間清爽的風,溫暖的光,從清晨到夜晚,由山野到書房,這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予人溫暖,彷彿每天醒來,都是竹外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