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告老還鄉之後,整日遊山玩水,縱情書畫,一家人倒也和和美美,享盡天倫。
日昇日落,轉眼迎來了劉墉的七十大壽。這天,劉墉掛出了他的近作--糊圖。畫中人一襲長袍,身體前傾,微風輕拂,滿頭鶴髮掩映出福態紅潤的面龐,兩眼微瞑,嘴角含笑,真可謂是仙風道骨。畫上款曰: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做逍遙游。是夜,劉墉躺在床上,回想著幾十年來的風風雨雨。突然,他感到脖子一緊,“劉墉,你的時辰到了,快跟我們走吧!”“你們是,黑白--”他看著兩個面目猙獰手拿鎖鏈的人,劉墉納悶地問。“不錯,我們正是黑白大爺!”“你們搞錯了,還有兩年……”“少廢話,劉墉,我們奉大王之命前來拿你,快走!”……“劉墉,你覺得天堂好一些呢,還是地獄好一些?”走過了幾里崎嶇不平的山路,黑無常瞅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劉墉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怎麼?”劉墉長出了一口氣。“劉墉,你說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怎麼說你也是一個做過官的人,連這都不明白,我們兄弟倆可以向大王美言幾句。”“哈--怎麼在這裡也是如此,你們把我劉墉當成什麼人了,想我劉墉一生光明磊落兩袖清風,豈能幹如此勾當!”劉墉氣得滿面通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劉墉,你別不識抬舉,還說什麼人,你是什麼鬼才對,一個要下十八層地獄的鬼!”說著,白無常一腳踢出,“起來!快走!”“劉墉,待會兒到一線殿見了我們大王,你可要規矩點,懂嗎!否則,哼,哼--”說完劉墉凸起的羅鍋上便著實挨了一拳頭。劉墉疵了疵嘴,嘿然笑道:“哎,好孫子,乖孫子……”“好啊?!劉墉,你敢罵你大爺!”說著便捏緊了拳頭--“住手!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慢待我的故交!”一聽這話,黑白無常連忙一揖到地,“磕見大王,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哼,還不下去!啊,劉大人,劉兄,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奴才們一般見識。”“和|……,你,你怎麼--瘦,瘦成這樣?”劉墉詫異地望著說話的人。“哎,劉兄,此事說來話長,我們進殿再敘。”劉墉入座後,只見北面正中寫著三個金光大字“一線殿”兩邊有一幅對聯,上聯曰:“上通極樂天外天”下聯是“下達冥靈獄中獄。”“妙!上天下地在此一線。恭喜和大人了,啊,不,應該是恭喜和大王才對!”“劉兄取笑了,這事說來還多虧劉兄。”“我?”劉墉一臉惘然。“劉兄啊,自從乾隆爺駕崩之後,我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我真的很佩服乾隆爺,你以為皇上不知道我是貪官嗎?不,他比誰都清楚,他是要把我留給他的後繼之君來處置,你想扳倒第一貪官的曠世奇功會給嘉慶爺帶來什麼?”“噢,是了,乾隆爺真是聖明。那麼,在陰間,莫非也……”“劉兄,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怕劉兄恥笑,玉帝正是看中了“天下第一貪官”才讓我接管這差事的。
先前玉帝委任性情廉潔的官吏來管理一線殿,可你不聞張可久吟道:‘人皆嫌命窘,誰不見錢親?水晶環入麵糊盆,才沾沾便滾。’試想,一線殿掌管著上天堂還是下地獄的抉擇大權,為了上天堂,人人都無所不用其極,在愈演愈烈的誘惑之下,清官廉吏們也漸漸地把門庭糊做了迷魂陣,搞得怨聲載道。最終,玉帝對所謂的清官失去了信心,轉而想到了我和|……”在一線殿的四周掛面了各式各樣的牌匾,什麼“青天大老爺”“善惡分明”“一線聖主”等等。看到這些,再看看瘦骨嶙峋的和|,劉墉心想,或許玉帝是對的。“劉兄,在陽間你我爭了一輩子,也鬥了一輩子,今天你我又聚在了一起,過去都是我糊塗,劉兄也知道我和|的才能確實不堪此任,不知劉兄能否見憐、屈尊……”看著和|瘦削而又真誠的眼神,劉墉那骨子裡的豪情又一絲絲地從身體的各個部分聚積到一起,在體內激盪:如果陰間大家都能各得其所,善惡有終,那麼對人世也會有莫大的影響。他彷彿看到了那個沒有虛偽、沒有欺詐,人人和睦相處的美好世界。轉眼到了這個月的十五,劉墉看著天上的明月,想起幾天來同和|一起修改的“一線殿大律”,把原來的八十一款一千二百條律法精簡為三十六款四百二十條。劉墉可謂是煞費苦心,字字斟酌,這還不說,因為是削減條文,還著實跟和|解釋一番,劉墉瘦了。令劉墉感動的是,和|這幾天一直跟在劉墉身後細心地關照著。想著想著,劉墉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那幅畫仍舊掛在那裡,只是壽堂改做了靈堂。
畫中的劉墉臉色很憔悴,可是那眼睛卻散發出睿智、堅定的光芒……又是一個十五夜,劉墉想,是該大刀闊斧地行動的時候了,光有制度還不行,更主要的是如何去落實這些制度,他隱隱約約地感到了一線殿存在著問題,可他又不知道是什麼。還有自己來的時候黑白無常索賄的事,也應該跟和|商量一下該怎麼辦。劉墉實在是累了,朦朧之中,劉墉顯得更加衰弱,眼神當中也滲雜著一絲莫名的愁緒……“再過兩天,有他好受的,大王已經答應把他判到地獄中去的,我想他就不敢不答應,要是全抖出來,也沒他的好日子過。”劉墉一翻身聽到屋外黑無常惡狠狠地說道。“我真不明白,他和大王是死敵,大王為什麼還不趕快動手,還要像對待老爺一樣地侍候他。”白無常說。“哎,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聽說玉帝又要派評估團來,這次好像是一個很難對付的角色,據說是軟硬不吃,和大王著了急,才差遣我們兩個去抓了姓劉的過來,需要接受一些正氣,你看,我們大王這兩天臉色好看多了,也明顯地胖了,姓劉的還傻乎乎地在定什麼律法,哈哈……”第二天,劉墉沒有吵,也沒有鬧,只是淡淡地望著焦急的忙著解釋的和|。在地獄,劉墉遇到了前來迎接他的屈原、張可久……看著地獄中寬闊的田野,美麗的池塘,聽張可久敘說這個“君子國”的因因果果,劉墉突然會心地笑了。一天夜裡,掛在堂前的糊圖飛到了劉墉的身邊,畫中的劉墉慢慢地模糊,以至於是消逝了。劉墉彷彿聽到了從天堂傳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