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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異了!八百多年前。在那個才子佳人相依偎的年代,偏偏不能把這後人認為天造地設的的兩個名字名正言順的放在一起,佳人是“唐婉”,才子名叫“陸游”。
離異的原因很簡單,在那個謹遵“不孝有三”的年代,他們恩愛了三年,卻犯了“無後為大”這個天大的忌諱,於是這對“只羨鴛鴦不羨仙”似的夫妻也被這個看似天大,實則可笑至極的借口給撕心裂肺般的拆開了。這個拆開她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叫“陸游”的才子的母親,這個叫母親的人守寡多年,獨自守寡養大這名震文壇的才子,他不得已屈服答應了,這使他羞慚沮喪,但藕斷絲還連,因為兩者之間存在著一種叫“深愛”的東西。
於是由於難捨難分,不忍就此一去,相聚無緣,於是悄悄另築別院安置佳人,才子一有機會就前去與家人鴛夢重續、燕好如初。
可是好景不長,母親畢竟是一個很精細的母親,才子善意的謊言被母親親自戳穿了,這段姻緣算是結束了:佳人被迫下嫁給別的才子,而佳人的位置自然被別的女子來代替。而後來這被重組的兩對才子佳人也算是美滿幸福。
離開山陰吧!買好駿馬,他騎上飛騎。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他知道,兩者心裡還掛戀愛著彼此,但才子畢竟是後人口中稱頌的“亙古男兒”,沒有為情消沉,而是毅然隻身離開了故鄉山陰宦游,並以他紮實的學識功底和才氣橫溢的文思博得了考官陸阜的賞識,被薦為魁首。功名有成,當然衣錦還鄉,家鄉歡迎形式很是隆重。但才子心裡還是空空的,本來預期的情節不單單是這樣的,不只有插花遊街,馬蹄輕疾的風流,有衣錦還鄉袍笏加身的榮耀,還有一位翹首顧盼的人,一個沒有任何語言的默默擁抱,還有一次瓊樓宴以外溫馨的家常小席。
記得離開時是寒夜,來時是春天,既然是盎然的季節,郊遊舒舒心吧,去哪呢?心裡莫名的徘徊起來,踟躇之餘,他的腳步也隨著心來到了紹興城外的沈園,這個當初才子與佳人初戀並訂海誓山盟的地方,院子還是以前的院子,當初共同依坐的石凳有了些青苔,橋腳的瓦片也更灰黑了,但是位置還是和心裡的位置一樣,淡淡的感傷不由的緩緩湧上他的心頭,於是他不由把頭轉向遠方的天空,想看看這片天是否還是當初那片天,如果是的話,那麼當初的人何在?
天或許真的回答了他,就在陷入思緒之餘,他聽到了那個在夢與回憶裡無數次魂縈夢繞的聲音,原來昔日的佳人和他的第二任丈夫也來此踏春,世界好像真的不大。眼神對視的霎那,時間真的好像停滯了,昔日的情意又好像在二人的眼神裡回放,往日的思念也渴望在此刻得到纏綿,但一切都成定,兩人重逢,根本無法當面相訴離情,因為在那個年代,感情是要受抑制的,要抒發也只能通過別的途徑。隨後,佳人派人送來一些酒菜,在而就與丈夫離去,菜是佳人親自下廚做的,酒當然是她親手溫的。這本來默默以示關懷的酒菜,在他心裡卻激起了並不默默的詞意,看著這酒菜,他慢慢坐下,咀嚼並孤酌起來,咀嚼的是往日纏綿所幻化的塵煙,孤酌的是此刻一顆難以形容的心。更簡單的說就是傷心吧,傷心是需要抒發的,於是在園子的壁上留下了一首後人不知吟詠並臨摹過多少次的長短句——哀怨的《釵頭鳳》:“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一字一淚滴心田,一心孤海滿是水,就算再有淚也只能嚥下去,因為他不僅是才子,更是一位“亙古難有”的男兒。潔白的牆壁上記錄了這一句一字,讓後人去無法超越吧!
然而故事遠遠還沒有結束,或許是因為擔心那幾碟小菜和那壺清酒不滿意他的胃口,或許是那叫做舊情的東西於心頭的呼喚,更直接的或許是根本放不下他,唐婉這位佳人不久重遊了這離異後五年難游一次的沈園,當然她是一個人來的,畢竟隻身一人更能感悟這一切,然而看見的,不!是瞥見的題詞,因為她不是刻意來尋找的,她來到這裡是因為心裡一直有樣東西在向她呼喚,指引著她來。心中自是不由感慨萬千,淚也自然的滑落,她哭了,哭的不止她一人,還有牆,還有沈園,還有她不斷流淚時,用命寫下的,與才子哀怨的《釵頭鳳》相和的絕命式的《釵頭鳳》…
寫下《釵頭鳳》,離開沈園後的才子也知曉了佳人離世的噩耗,看到了那絕命式的《釵頭鳳》,人們都以為他會流淚,他也順了大家自然想法的歸屬,但沒有從眼角流出,更是流向了“輕車熟路”的心田,他開始驚人的奮鬥,仕途也開始明朗,為官期間更有善政,受了百姓愛戴,但面對國家的軟弱,官員的排擠,他人的誣陷,堅然熱情不減,投筆從戎,投身軍旅,往後的近二十年裡,他努力報國,時刻想的是“王師定中原”,把自己的中年完完全全的蓋上了軍人的烙印。但人們可否知道他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裡默默的吟誦兩首《釵頭鳳》,回想過去…
東風惡,罷官後十年,轉眼這傷痛已經結疤了四十年,這個昔日風度翩翩的才子已變得有些龍鍾,但仍要去沈園,這個在夢裡已經去不知道多少次的地方,他還是來了,來到了這情感的禁區,進入沈園後,他發現牆壁也愈發的潔白,自己當年寫的詞還是赫然在牆面上,但已非自己昨日的字跡,而是後人的臨摹,當年那柳樹也不再婀娜多姿了,地上草木也有些衰敗了,牆角上的瓦片也更加灰黑,這灰黑與這潔白讓他心潮又澎湃了,他漠然走出沈園,望著佳人墳塚所在的方向,心情誰人可想而知?他又傷心了,佳人也傷心過了,橋也開始傷心了,唯有這橋下的綠波曾經照過佳人發出歡愉笑聲時的驚鴻倩影…
城牆上的角聲又響了,這略顯滄桑的古城的淒涼角聲,一波一波揉動著他的心,角聲那麼悲慼那麼神奇,他久久的矗立了,像雕塑般,在夕陽的斜照下,他眼角流出了那晶瑩的珠子,在夕陽的映照下,有些燦爛,更有些刺眼。回去便一發不可收拾的懷舊沈園…
感謝上蒼,如果沒有那段薄姻緣,便少了一對絕世好詞,少了無數首好詩,我們的某種心情,就沒有人來為我們一語道破。八百多年過去了,那才子的續室的才品如何,盡孝所生的兒女怎樣,管他呢,真正被人們記住的名字卻是婚姻失敗的陸游和唐婉,以及他們之間那段纏綿悱惻愛戀。有人會記得陸游得子滿月時眾人向陸母道賀的盛景嗎?不!我們只記得深秋時節在沈園徘徊失意的人,那個風格豪放,氣魄雄渾愛國加癡情的立體式的男兒,以及他那段不朽的薄姻緣!
景德鎮學院高三:xujiawen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