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廣橋的夜色是迷人的,在這有月的夜晚。
今晚月明星稀,正是看月的佳時。獨自一個人在橋上信步而走,自東向西,鎮雄縣城的喧囂便自身後隱隱而去。於是心中有了一份寧靜、一份超脫和一份難以名狀的欣喜之情,彷彿這刻的世界僅屬於你一人似的。
斜倚橋欄,放眼遠眺,一彎月牙在前面小丘枯枝的上空斜斜地掛著,如杜甫《佳人》中幽居在空谷的少女眉梢,有幾許的清愁,有幾許的惹人憐愛;也似二十四橋邊吹簫玉人嫣然時彎彎的唇角,有幾許的脫俗,有幾許的不食人間煙火。漸漸地,月亮開始充盈了起來,到了一半的時候便讓人按捺不住了,看那赤面小丘上的萬點餘輝,如波光粼粼的水面,微風輕拂時泛起的點點“波光”灩灩地隨波而去;還有西南面山崖上的那片神秘:兀突的石塊如沉思的老者,靜默的樹影若禪定的僧人;身旁隨風而舞的樹條如少女柔弱的腰肢,青光盎然的小草似莊稼地裡的麥苗。還有北邊的,南邊的……都給人一種如臨仙境,不在世俗中的感覺。
記得前些年讀朱先生的《荷塘月色》時,總被他那股淡淡的憂愁所感動著,當讀到“這時候最熱鬧的,要數樹上的蟬聲與水裡的蛙聲;但熱鬧是它們的,我什麼也沒有。”這句時,淚水便禁不住盈滿眸子,彷彿先生才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人。感動也當然是為了先生那份曠古的孤寂。而現在,南廣橋的四周寂靜無聲,連那不禁事的“弱”風也停止了,偶爾有黃葉無風自落,也沒留下窸窸窣窣的聲響,真個“萬類皆空寂,惟有月照影”了。這時又暗自為先生慶幸起來,起碼他還有蟬聲與蛙聲陪伴著,而現在的我卻只孤零零地一個人看清輝照孤影,萬家燈火明。忍不住地又是一陣心涼,從頭到腳,冰冰的。蘇子被貶黃州寓居於定慧院時曾填過一闕《卜算子》,他這樣寫道: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此情此景,感覺自己倒成那無枝可依的孤鴻,寂寞孤獨地在沙洲上過夜。明月如霜,清景無限,悲涼無限。
午夜的鐘聲響了十二下,我回頭望來時的路時,一路上沒留下任何的腳印。只是那些明明滅滅的霓虹燈倒還晶瑩了,像昨夜的星辰。高層的建築更是遙遠如同天上的宮闕,若即若離地上演一出“此非人間是何地?”的千古疑問。站在橋上的我對於眼前的鎮雄縣城有了些晃如隔世的感覺。但值得欣幸的是,這輪明月還是認識我的。如若有酒的話,真想就此豪飲三百杯。感謝這份知遇之恩。而現在無酒無杯,只有空舉無酒之杯,無杯之酒凌然對月,而後低聲沉吟:“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酒成三人。”太白是此道中人,今晚我們夢中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