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我坐著爸爸的自行車,趴在他闊實的背上,做著甜甜的夢。爸爸為了不驚醒我,總是繞過窨井蓋,小石子,給我一個平坦舒適的童年。
後來自己學騎自行車,爸爸總會扶著車的後擺。一路小跑跟著我,怕我摔倒。
月光下,自行車的痕跡和車旁的腳印在泥濘的土地上閃閃發亮,指引我成長的軌跡。
而隨著我慢慢長大,家裡條件越來越好,爸爸再也不騎車載我,而是讓司機來接我。冰冷的皮座位,窗外飛逝的風景沒有一點甜美的氣息。
有一次和爸爸出去吃飯,碰到他的熟人。人家問我多大了,爸爸神情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猶豫地說:“六年級,還是……初一了?”也許我很明白會是這樣的答案,所以擠出一個早準備好的笑,說:“爸我初二了。”爸爸的表情像是丟失玩具的孩子,悵然若失又帶著些許委屈。我的笑也僵硬在臉上。
畢竟,當年泥濘的小道變成柏油路,又被開發成住宅。所謂的“成長軌跡”在一平方米幾萬的標價下顯得分文不值。我有什麼好不滿,有什麼好強求的呢。爸爸給我帶來了越來越富足的物質生活,應該足夠了,滿足了。
但,只是應該。
那晚,爸爸說要抱抱我。和很久以前一樣的動作,可他卻吃不消了。我看著他微白的兩鬢,有些難過。他卻笑著說:“嘿,我以為永遠長不大的女兒已經這麼大了。當初一粒小種子,竟然成了小苗,現在快開花了……”氣氛有些煽情,這樣的對話也不太適合我們兩父女。於是他摸摸我的頭,回到他永無止境的工作裡。
爸爸給了我生命,給我愛,給我物質。的確沒有什麼好抱怨了。就算他不記得我的年齡,生日甚至姓名。我想,他心中女兒還是根深蒂固,甚至是第一位。
明白這些,可能要一朵花開的時間。
謝謝你,給我開花的養料。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