醞釀了一個星期的月亮此刻終得圓滿。再見它時,秋天遂成了一道光影,翻轉沒入我的心樞,從脈脈流水中撈起一輪溫潤的圓弧。這時,掛在心上,映在腦中的,就只有它了......
寧謐的鄉間給予了十五月亮一方大顯身手的舞台。一盞朗月升懸於枝頭,純淨的光華盛滿每一片葉,池塘流水也倒映出剔透的裊裊。它好似一首詩,蘊藏了不為人知的晦澀;又好似一道引吭,越過載滿憧憬的田野,飄過廣袤無垠的秋天。每年讀月,都有不同的感想,月光的暈影每年也都在幻化,感性過後總能尋得潛伏於其中的理性,浮歡過後即是那無可言喻的暗殤。
屋巔、樹林、溪渠、闊野,每一處都有我,每一處都有月光。月亮巍然立於穹頂俯望,我就站在她目光可及的那一處,抬頭便是無限月華洗禮。林隙間透露出它的疏影,在溪間跳躍;河床上鋪滿它的剪影,與秋蟲共話。天地彷彿鍍了銀,皎潔地刻進骨子裡。
它在河堤裡休憩,在山脊上長眠,單調冷色孕育出斑斕的夜。它是人們口中營造悲涼氣氛之物?不!決不是。在孤寂暗夜中綻放的不只是它,光輝所及之處,皆是重生涅盤的種子,吸收著月之凝華。僅僅這一天,它的光,要灑向萬物,它的情,要圓合這世間!
頭頂,是絳紫夜空默默凝固的景象。綿風過耳,也緊緊貼上鼻梢,桂花香飄四里,子夜才開始昇華,淡雅馨香才開始游離。清風揉捏月光,花香在清風中淺笑。迷人的天像迷人的酒,我忍不住想掬起一杯,抿嘴回味。臆想之間,月光頓成了一盅青茗入口,果覺香醇無比;成了幾縷華緞飄展,方始「秋澄萬景清」。
我靜靜佇立在天之涯,地之角,任由月光將萬物灌醉。轉瞬間像經歷了一次完美蛻變,月光融進我的血液,直至心扉,使我感受到脫胎換骨的奇妙過程。在這一夜,我擁有每個人所擁有月光,無瑕的月光。人們也擁有,擁有我所擁有的。
此時此刻,神話傳說再也不能深刻詮釋這一夜。世間多變,生老病死,富貴貧窮,紛然困擾著一些人,但「攸然是玉京」方是經久不變的真理,今天在這裡書一願當哭——望眾生此刻「千里共明月」,抬首注視皎白月光,重讀今生。
風是一隻多情的鳥,月下盤旋不停滯。仰望一輪光鮮的月,目光穿透夜空,直至飄渺的月宮,四處草莽枯榮,天地一片玲瓏。人生得意不過一場素顏繁華夢,人生失落僅是一曲雨後見彩虹。月亮之下·,我要唱——「陽光總在風雨後,烏雲上有晴空。」橫亙之上,我要吟——待到十五月兒明,天宮不勝人間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