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一抹碎湖中，玉人攬綠綺於小樓之東。為我一揮纖纖手，如聞青山萬客松。細品曲中幽幽恨，但觀傾城傾國之貌。後人有詞贊曰：嬌媚如花而肌膚光艷，羞灼灼之浮華；輕盈似燕，而舉止安詳，笑翩翩之失措。眉畫遠山，而濃淡多態，覺春山之有愧；眼橫秋水流轉生情，怪秋水之無神；腰纖欲折，立亭亭不怕風吹，俊影難描鶴。
最宜月照，發光可鑒，不假塗膏，秀色堪餐，何須膩粉？慧心悄悄，越掩越靈，望而知其為月中仙子；俠骨冷冷，愈柔愈烈，而察識非閨閣之秀。慧性蘭心，初只疑美人顏色；珠圓玉潤，久方知君子風流。觥籌交錯，數杯未醉而意先醉，只疑是蓬萊仙子謫貶人間，九天玄女下至凡塵。因停杯起坐而拔劍舞，為之歌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玉人郝然，雙頰似美玉生暈，不禁令人自醉，曰：“公何以為此者？”對曰：“傾城絕色，理當受人敬重。”玉人聞之，黯然歎曰：“甚矣，公之不知，美人自有美人之苦也。但觀古之美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者，大多身若浮萍，任無情風吹雨打；氣若游絲，任豺狼虎豹宰割。貂蟬，西施者，一女侍二夫，名節不保，而遭人唾棄；明妃含恨別元帝，貴妃香魂縊於馬嵬。然狼煙四起，烽火戰亂，君王無策，將相無謀，而鬚眉無勇，教美人以清白之軀而葬虎穴，救天下蒼生於水深火熱之中，卻還道紅顏多禍水；色中餓鬼，見美人而銷魂，一味糾纏，不問自身******，反推美人狐媚。只可憐美人白壁受污，名節不保，卻還要背棄這千夫所指，萬古罪名！猶實可恨！其命怎如盧家之莫愁？又何來敬重之說？妾寧願來世形似無鹽，嫫母，換得孟光般舉案齊眉。悲夫，美人之命哉！”言罷掩面而泣，珠淚滾滾，重濕羅衫。余亦傷感而曰：“只可歎世間皆為魯男子，可金戈鐵馬抗金敵，可醉臥沙場笑崑崙，卻不懂憐香惜玉，個中玲瓏心思，又有何人知？”啼曰：“世人皆有淚，何人淚紅顏？妾本是明珠擎掌，怎生得流落平康？只為博得君子笑，在人前喬做嬌模樣，孰不知背地裡淚千行！怕黃昏忽地又黃昏，不消魂怎的不消魂？有情絲，不堪系，只怕那白日溫存，朝雲暮雨，終化作夢裡陽台！”相顧無言，皆垂淚涕泣，對坐而不知東方之際白。
花自飄零水自流，
佳人有淚為何愁？
玉容冷寂淚闌干，
柔腸萬轉心幽憂。
只為紅顏空悲歎，
新啼痕壓舊啼痕。
正是紅顏有淚，淚為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