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初醒。夜未央。這又是一個荒蕪而有蒼老的夏天。我落在時光的斷裂口。掙扎是我的救贖,清醒是我的痛苦。
乾燥的夏夜始終是我不能適應的。所有的事物都被卡住,像乾淨的磁帶,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氣流已經停滯不前,帶著夏天獨有的辛辣氣息。我蜷縮在地上,唯有黑夜的寂靜浸濕我的口鼻。這一切都在宣告我的蒼老,我所有的行動都是枯竭的,緩慢。
翻來覆去。反反覆覆。焦躁不安。貼在寬大的涼席上,地板堅硬冷冰的溫度近在咫尺。棉布小裙馴服的貼在我的身上,一絲若無的溫暖。髮絲濕潤,水珠下劃。如若預測到危機的動物,不能安分。是的。我已經切斷了所有的未知與後路,前方沒有光明,後路早已粉碎。時光的碎片深深埋入了我的皮膚,繁衍出淚水的花朵,輕微的動盪都是深入骨髓的疼痛。被時間丟棄,掉落在記憶的長留,沒有呼吸。所有的回憶被切斷,倒帶一般迅速消失,不留痕跡。
有風吹來,含有淡雅清新的味道。逐漸喚醒我麻木的神經。我如同得到了時光的召喚,尋風而去。
牆面濕潤。生長出綠色的蓬勃植物。樓梯是別緻的暗紅,雕有繁雜細小的花籐,如若有陽光,一定無比美好。只是唯有月光,將地板印的蒼白。牆面被空氣腐蝕,漩渦一般留進辛辣的氣流之中。黑夜幻化為河流,灌滿我疲憊的身體,吞噬我交織如網的知覺。變為一條線,沒有終點。這一瞬間所有有關掙扎的落寞與盛大,只有我自己獨自銘記。
我站在冰涼的樓梯上。感到自己正在逐漸淡出。時間的遊戲。不是是誰都玩得起。有一天當回憶如洪水一般浩蕩而去的時候。我心中留下的。還剩下什麼。時間是怎樣劃過我的皮膚。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所有的東西都在阻擋我的腳步,束縛我的身體。掙扎的本性讓我開始奔跑,一直奔跑,穿越荒蕪的年華。努力的,不棄的,沒有方向。疲憊早已貫穿我的身體,我卻輕盈的沒有一絲厚重的呼吸。穿著碎花棉布小衣。任憑晚風在我衣間跳動。踏著小碎步奔跑在乾淨的樓梯上。頭髮帶著水珠,躍動。月光鍍滿了猩紅的樓梯,蒼白的牆面起伏不定。空氣如水流,輕輕罐滿我的身體,窒息一般。我像個逃亡的公主,在樓梯裡穿梭。想到這裡,我緩慢的提起我的衣擺。我的腳步靈敏的沒有讓聲控開關感應到。一瞬間我的心裡,充滿了小小的甜蜜。
我應該快要逃脫了。快要逃脫時光的束縛。我開始加快腳步,微笑著奔跑,沒有方向。
光明開始下瀉,綴滿我的心間。所有的東西瞬間變得菱角分明,包括我自己。我撫摩著牆面,溫暖、乾燥。所有的失落與喜悅在這一瞬間盛開,然後凋謝。重新繁衍。
我睜開眼。母親打開燈,倒水,轉身。然後所有的東西一瞬間陷進黑暗。隨之父親的聲線被黑夜的疲倦逐漸融合,交織,變為悅耳的樂,催我入眠。然後這樂也低沉,沉進了微弱的黑暗裡。
只是夢呵。我看了看樓道的月光,撫摩濕潤的頭髮,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