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單車停放在家前面的小塊空地上,側坐在車尾架,肩上背著還不肯放下的書包。
仰望著天空,平靜地,安詳地,專注地。
雲大多還是白色的,看起來並沒有多麼厚,白得如兒時愛吃的棉花糖,白得如木棉的飛絮。雲的形狀並無什麼規則,不似連綿的山,不像浩瀚的海,沒有動物的形狀,認不出人的模樣。然而,此時的雲卻更像一朵雲了。人們總把雲狀作它物,於是頭腦中關於雲的印象也都和其它東西勾連在一起,以致於近乎每次一提它的存在便會牽涉到它的形狀,提到它的形狀則不免把它喻為其它的什麼東西。也許我沒有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也沒有出色的文采,說不出飄在我之上千萬里的雲朵到底像什麼,但反而我感覺到那雲那麼真。長久以來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戴著不同的面具,當下在我面前卻展露著真正的自己。也許它沒了海一般的浩瀚,沒了山的堅實,沒了獅子老虎的勇猛,沒了仙人的清傲,但卻真真正正地做了一回自己,沒有任何修飾的,不帶任何做作的,原原本本真真實實的自己。
人們每日總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有時在角色的變換,舞台的轉移中把自己丟了,卻不懂,也不能,更不敢找一個地方,擇一個時間,選一個對象,做一回自己……
可是,真有“自己”嗎?那又是什麼?
一架噴氣飛機拖著長長的尾巴,一路向南。
直而明顯的一道殘存的尾氣把天空連同一些雲隔開兩半。看著飛機隱入厚雲中,在不知不覺的時候離開了我的視線。
回望方纔的長長的尾巴,變得更寬,更薄了。
這就像人們對於過去的記憶和情感。
當一切剛成為昨天,我們對於昨日的人、事都懷著思念和不捨。這份情感隨著時間的推移竟愈發強烈,可是,在歲月的長河中不斷沖刷後,慢慢變淡。終於,一切一切往日昔時沉澱在河床,徹底被人遺忘。
所以,思念是一條開口向下的拋物線,經歷了不斷攀升到達至高點,再一路回落,終於連我們也找不到它的身影。
在想這些的時候夕暉不知不覺染黃了雲朵。大大小小的雲的周圍都被金黃色包圍,沒有一朵“自命清高”,“潔身自好”,那畫面——特別在一片片藍色的點綴下煞是好看。
或幾隻或十幾隻鳥雜亂地卻自由地翱翔。離得太遠,以致看到的更像一個個小黑點。時而消失在前面一棟房子後,時而躲入金黃的雲後。看到這些無拘無束的歡快的小生命,有說不出的喜悅感動。
因事而把視線和注意力從這一片天移走。再度仰望,雲已成了淡淡的緋紅色,奇怪的是近日的那片反而仍是灰色,只較遠的一些,無論大小,中間是淡灰色,四周卻被染紅,活像一朵朵長在天邊的花兒。
此刻我是高興的,樸素的雲兒變得華麗,艷光四射;此刻我是傷感的,樸實的雲兒變得浮華……
終於,夕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深灰色的雲,深灰色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