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一夢千尋。我在塵世尋找,於暮雪中覓春水,於安謐中尋故事,亦尋找到一剪紅梅,值得我為其讚頌。
我踏雪而來,未曾整裝待發。我尋梅而至,不攜行色匆匆。我只是來輕叩時光虛掩的重門,望庭院落梅凌寒獨放。
年年芳信負紅梅,江畔垂垂又欲開。
我喜歡梅,又像是前世的約定。穿過依依古道,掠過魏晉玄風,賞過唐月宋水,才在今生,悠然地與我邂逅。我喜歡它那橫斜瘦頎的枝,素瓣掩香的蕊,含苞待開的朵,更獨鍾於清淺月光下,落霞孤鶩中秀影扶風的瓊枝。還有那白雪中斷然的清絕和獨屹嚴寒的一袖暗香。雪中若有眠,我願它枕的是梅,夜中若渴,飲的是梅香暗湧。梅如鉤嗎?鉤不鉤得住沉睡的盛唐。梅如人嗎?吟不吟得出世間癡愛情腸。攜一剪閒逸,倚門回首,把落梅嗅。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春歸陌上,好辰光總翩若驚鴻。閉目,恍若漫步於花影飛雪之間。我拾級而上,兩旁梅枝頎秀。無須筆墨的點染,便飄落著千年的文墨之魂。梅不曾瘦,瘦的是「悠哉悠哉,輾轉反側」的關雎情郎。梅不曾斷,斷的是諸行無常。我應怎麼讚美你?在這霜涼露冷的黑夜裡,在那慘淒荒蕪的風雪裡,你傲然挺立,儼然煢然獨立於花廊上的絕代佳人。凝眸處,含一縷暗雅如蘭的憂傷。又好似朝我媚媚而笑,薄嗔撩人,而我卻只能憶念,任其杳如神話......回首,梅不曾落。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倘若有來生,我願做一枝寒梅,經冬復歷春,在隆冬綻出一份暖,一份希望,領著失意的人走向人間四月天,讓其看到這娉婷的百花,優渥的歲序。我想成為落梅,讓靈魂帶我游過山溫水軟,看罷滄海桑田。在碧空白雲,綠肥紅瘦間,做一次忘我的飛翔。不懼凝寒,無畏風霜,待到山花爛漫時,待到風住塵香花已盡時,於叢中笑。
為落梅點贊,讚的是其幽,其潔,其骨,其暖。但不作閨閣的幽歎,亦不作哀戚的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