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了萬樹齊綠的季節,我黯然地彷徨著。在這灰暗的冬季裡,我能尋找些什麼?披上大衣,獨自在樹林裡徘徊。
一月的天,天邊正泛起魚肚白。高大挺秀的兩排楊樹,伸著光禿禿的手臂,一棵一棵挨挨擠擠地靠在一起,聳立在一條幽徑的兩旁。猶如想搭起襁褓,讓那些嫩綠的籐葉爬上去,用綠來歡迎我。
——這樣想著,不覺已走到小徑的盡頭。
無意之間一回首,忽然發現在小路右側,一片冷清清的黃土地上屹立著兩棵松。這是怎樣堅韌的兩棵松啊!它們在幾乎寸草不生的冬季裡,身披綠衣,雖然那綠沒有夏天那樣明麗,但它卻已經給這片蒼茫以光亮。
前面一棵矮矮胖胖的松,像調皮的娃娃。它的枝葉向外伸展著,好似想抓到些什麼,越往上越緊湊。到了樹的底部,漸漸形成了一個半圓,像撐開的一頂大綠傘。針一般的葉子,一簇簇地緊挨著。蔥蘢的葉子密密層層,擋住了我的視線,遮住了蔚藍的天空。其間,零星地點綴著些松塔,紫色的,圓鼓鼓的,甚是惹人喜愛。
那從後面伸過來的手,是另外一棵松。和那棵矮松相比,它可以做媽媽了。它高大的身軀,直挺挺的腰板,精瘦的身軀彷彿刻滿了智慧。若沒有前面的矮松給它空落落的干做一番點綴,它確實太「瘦」了。它的枝葉齊刷刷的,葉子如綠色的寶石,自然地倚靠在樹枝上。它沒有果實,卻收留了許多雪花般的絨球做孩子。
在遼闊的樹的王國裡,它們很不起眼。但在這裡,在我心裡,卻是十分親切。那墨綠,深褐和點點晶瑩的白色,和諧地交融在一起,像大師筆下一個永恆的主題。那高高低低,聚集與舒展的姿態,如舞蹈家的成功之作。
風,開始狂舞,夾雜著黃土撲面而來,勢不可當。儘管風迷了眼睛,凌亂了髮絲,但我卻絲毫不願離開。風力剛弱了一點,我迫不及待地去看望松寶寶和它的媽媽。那高松,用手遮住矮松的頭,生怕吹壞了孩子。矮松也緊緊依偎著媽媽。媽媽挺著孩子的脊樑,孩子靠著媽媽的肩膀,陽光下,組成了一個更為堅固的「人」……也許,人和松一樣,需要互相支撐。松媽媽似乎更消瘦了,腰也彎了下來。她把綠衣給了孩子,自己卻只穿著一件土黃色的外套,在寒風中矗立。
不知怎的,心中有一種酸楚油然而生。我情不自禁地倚在高松的幹上,就像靠在媽媽的懷抱裡。此時此刻,眼前閃現出一片堅毅的樹林,媽媽的背影又在眼前晃來晃去。原本高大健壯的身軀,已變得如高松一般瘦削。她在生活中歷經千千萬萬的艱難險阻,作為兒女,怎能不為她做點什麼?
沉思,我一直在沉思。我,就像矮松長長的臂膀一樣向外伸展,渴求著世界的精華。矮松經過千錘百煉,才能和媽媽一樣挺拔秀麗。我也只有經過磨練,才有能力為媽媽增添些光彩。
一切,都平靜下來。清風拂面。天邊,一輪紅日正撕破積雲。我拍拍身上的浮塵,緊了緊圍巾,振奮了一下精神,信步向前走去。但是,我猶豫了片刻,又不禁回頭望了望那兩棵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