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是某個夏日的晚上。那天,我正一個人在家裡看著閒書,小說裡幫助別人的大學生被誣告,求助無門。
門外傳來了兩下輕輕的敲門聲。我問了句「是誰」,卻好像沒聽到回應,我以為是錯覺,過了一會又聽到聲音,才去打開了門。
走廊看不到人,我掃了一圈才發現門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是個女孩子,斜背著一個小包,正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捂著肚子,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你怎麼了?」我問。
「請問……路醫生在嗎?」女孩子聲音微弱地問。
我知道她說的路醫生。我家住的是二層複式樓,一樓的大廳曾經作為商舖,後來家裡不再經商,就租給了我表哥、醫學院的畢業生路依安做診所,但是前幾天表哥卻被人舉報無證行醫,不得不離開了這裡。
「哎喲……」女孩子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用兩隻手臂緊緊抱著肚子,見她似乎很難受,我簡短地說:「路醫生不在,你先進來休息一下吧。」
女孩子彎著腰扶著牆艱難地站了起來,一隻手還緊緊地按著肚子。「你肚子疼?」我問。
女孩子點點頭,扶著牆挪動了兩步,腰彎得更深了。
好不容易進了我家,我扶著她坐在玄關的沙發上,她坐下來就用兩隻手按著肚子,身體不住地前傾,後來索性就趴倒在沙發扶手上用包頂著肚子。我藉著屋裡的燈光打量著這個女孩子,她大約十幾歲,身材單薄,梳著樸素的齊肩發,劉海被汗水打濕,凌亂地粘在額頭上,面色蒼白,神情痛苦,但依舊能看出來五官十分清秀。
正當我想著怎麼處理時,女孩子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痛呼,兩手也拚命把包往肚子裡按。
「那個,你沒事吧?」我有些擔心地問。
「沒……呃…醫生不在麼……」她斷斷續續地說,聲音分明是忍受著劇痛。
我向她解釋了情況,聽到我的話,女孩子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對不起,打擾你了……」
「也是,你是來看病的吧。」
「是啊,從昨晚就開始肚子疼……呃,好疼……」她拿包按著肚子,身體微微顫抖著。看著她痛苦的樣子,我不知怎麼辦好,只能問她:「我幫你倒點熱水嗎?」
「好,謝謝……」她伏在沙發扶手上,後背的衣服一片汗濕。
我給她喝了熱水,情況卻沒有改善。不能再延誤了,我當機立斷,送她去醫院。
也許是受到了剛才看小說的影響,我寫了一張類似免責聲明的字條,大意是我只是送她去醫院,墊付一些醫藥費,不承擔其它責任,並且讓女孩子簽了字。她沒有猶豫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我知道了她叫朱敏,14歲。
我們坐出租車到了醫院,醫生診斷她為腸梗阻,做了緊急處理。幸好及時就醫,沒有導致更嚴重的後果。朱敏第二天就聯繫身在外地的家人幫她還清了我墊付的醫藥費。出院後,她送給我一件衣服,答謝我那天晚上的幫助,我幾次推辭,她執意要我收下,我只好同意了,又送給她一些書作為回贈。
因為這不期而遇的事件,我和朱敏成為了朋友。她一直很感激我在她身處困境時伸出援手,即使是我讓她簽了聲明書。她說,她明白我的顧慮和擔憂。
社會上騙子騙術層出不窮,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幫助他人的善心不可以因此缺席。善良可以有鋒芒,可以有自我保護式的防備,卻不可以因為惡行的存在而銷聲匿跡,否則社會便只能成為冷漠的荒野,每個人都被困在自己的小島上孤立無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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