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中天。
這不是秦時的月,不是關山的月,也不是潯陽江上的月,它略有些像“二十四橋明月夜”時的曉風殘月。
光有些冷傲,有些矜持。
月兒不勝清愁,瘦瘦的,像一隻舴艋舟,載不動那許多的閒愁;月細如鉤,冷艷的光圍成一圈圈暈,很淡很淡。
也許是她太冷酷了,周圍連一顆星星也沒有。只有遠處幾粒星子不定地閃爍,就如同沉澱在天河裡的石子,又如同一個個破碎了的夢。
幾縷清雲飄過,是幾根柔得快溶入水中的水草,輕輕又柔柔,瀟瀟又灑灑,纏綿不解。
不是茫茫江浸的別時月,卻又有一番離別的傷感。此時此刻,我只能感到,也只能想到柳永的“多情自古傷別離”,我只能想到楊柳岸的曉風殘月。是的,那般淒柔,那般感傷,不是今晚的月,又是什麼呢?雖無離別,卻有一番愁在心中,剪不斷,理還亂。
依然是這輪月,它從古至今從來沒有變過呀!江月年年只相似,而人生代代早已無窮矣。江畔何人初見月?張若虛這一句問得真好,那時的月,該和今晚一樣吧,可我怎麼也高舉不起來。
明月夜處,短松岡前,宋代大文豪蘇東坡留下了一首千古絕唱:“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是的,月兒總讓人傷感,有對故人的傷感,有對親人的思念。
李白更瀟灑,夜宿見月色,便詩意大發,寫下了那篇人人皆會吟的絕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還是東坡曠達,他一來,便亙絕千古地來了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何等豪邁!但我更欣賞那兩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月兒能,也一定能將我的祝福帶給遠方的親人。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阿炳,它那一把二胡,幾絲琴弦,便將一汪泉水、一輪秋月唱得淒涼又婉轉,多情又傷感。沒有平湖秋月的寧靜,也沒有彩雲追月的活潑快樂。
“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為何與月聯繫在一起的,總是哀傷之句呢?僅僅是因為那一絲冷光,那一鉤無情彎彎梳嗎?
不,絕不!
哀傷的永遠不是月,只能是人!
淚濕青衫的人如何不傷感?否則怎會別時茫茫江浸月?
十年生死兩茫茫的人又如何不傷感?否則又怎會明月夜之思緒到短松岡呢?
多情自古傷別離的人又如何不傷感?否則又怎會寒蟬淒切,曉風殘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