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說:你要不動聲色地做一個大人了。
關於青春,我從來沒有過固定的答案,我從來不覺得自己那麼迫切地需要成熟。
我的繼父,他個子不高,神采略瘦,鬍子拉碴,甚至有的時候頭髮都是亂糟糟的。他是建築工人。每當他回家,帶著滿身泥灰坐在我旁邊吃飯時,我很不喜歡,甚至厭煩。或許是從小到達都沒有擁有過父愛,我總是對他很疏遠。有一次他用了一下我的筆,我便故意找茬和他吵了一架,他竟然像個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地呆呆地看著我,聽著我把房門摔得很響。我不知道一個父親被孩子傷害時是什麼感覺,當是我心中火焰燒得正旺,迷失了自我,看不到他為我做的一切。
那時候的自己偏激地無法理喻,我沒辦法接受一種突如其來的感情像龍捲風一樣氣勢磅礡地席捲我的生活。就在我越來越激憤的情況下,他卻出乎意料地對我好,讓我無所適從。他經常陪我學習,當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道數學題時,他常常會幫助我給我一點提示並吹噓自己讀書時數學功課是何等的好。終於有次我忍不住爆發了,衝他大吼了一句:「你這麼厲害怎麼還是個工人!」我永遠無法忘記他當時詫異的眼神中,滿是受傷。
突然有一次,一向由母親參加的家長會被委託給了他。正當我抱怨的時候,看到他穿著當年跟我媽相親時的襯衣,襯衣被熨得整整齊齊,鬍鬚剃得乾乾淨淨,頭髮也被梳成三七分,打上發油,油光水滑的。我看到他這副裝扮,那一瞬間,我多年為他建立起來的高牆轟然倒塌,那些他對我好的回憶如同默片播放,我鼻子微酸,卻仍不服輸,仍然硬聲硬氣對他說話。從那以後,我再也那樣張揚跋扈地對他,我們的關係親密了,漸漸地也會在他面前撒嬌。
家裡的經濟條件變好後,他為了給我買一個MP5而與母親大吵了一架,他為了與我聯繫方便,不顧母親的反對給我買了部手機,他為了讓我學習生活方便給我製作了許多小玩意……他是個精明能幹的男人,這些點點滴滴存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當我聽到他患上了肝病時,心中咯登一下,心跳驟然加劇。我無法想像這個在我生命中改變我的人,給我溫暖的人會倒下。手足無措的情況下打了個電話給他,聽到他聲音後卻一度哽咽,不想讓他聽出我難過的聲音,我再他面前一向是好強的。我腦中浮現出了他的樣子,鬍子拉碴,眼角下垂顯得有些憔悴,頭髮凌亂且有了銀絲,背有點佝僂。然而這樣的一個人,看我的眼神卻充滿著無限愛意。
或許,成長或成熟只是一瞬間的事,它快得讓你措手不及,回想我和父親走來的點點滴滴,我知道他已經老了,而我也要不動聲色做個大人來保護他了。
不是所有溫柔的愛都需要灑在陽光下的,當我是渴望入雲的鳥,你願是那雙默默看著我揮灑汗水追雲逐月的眼睛,雖不能一路同行,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注視。
我的青春,是由父親陪我走過的,如今我已漸漸成熟,父親的晚年,將由我來陪他走過,回報他對我無私的奉獻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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