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總愛同一個人握手,他是阿姨飯店旁邊的鄰居。
他是個老人,我不知道他多大,不知道他住哪,甚至連他姓什麼叫什麼我都沒有問過。只是,每當我到了阿姨的飯店,就會跑過去和他握手,而他,像是當年毛主席握著鄉親們一樣,很用力,握的也很緊。似乎,正因為這個,飯店才有一種不同的親情感。
可是,前幾天我去時——我看見了那位老爺爺,依舊興奮的跑上去同他握手。他沒有表情,我的手也隨時都可以拿回來,他握的不緊,像是不曾認識我。
我鬆了手,奇怪又失落。我跑向阿姨。我突然意識到,那手的溫度不再屬於我了。
很簡單,人老了。像冬日的青山不在青,綠葉不再綠,桃花不在紅。冰冷的雪凍結了身形的感知。老人得了腦血栓,他記得我已是萬幸。
現在,再去阿姨那,老人已很少看到,或許是在養病,或許是在睡覺,或許——我不確定。我確定,他不會緊緊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突然有種意識,突然覺得生命是如此脆弱。他很快就奪走我們僅有的知覺,或許我們還來不及享受什麼。
思想是最快的,就像思想總會超越身形,雖然此時身體不再受靈魂支配,甚至靈魂已經死亡。有些人所創造的思想也會流傳百世。就算你不是名人,至少你死時有人為你哭泣。
血栓,緩慢了老人的行動和反應,但那魂,是什麼都泯滅不了的。他還想握住我的手,我想是的。他還想說:未來的大學生來拉!我想,他現在在心裡默默祝福。
星星的隕落代表一個生命的終結,老人是不是看到他昏暗的星?是不是時時望著。或許他在用殘缺的大腦做著僅有的快事——對於他的。他知道那樣的意義。
他在做什麼?我無從得知。但我知道,他絕不會,靠在窗邊,看著星。直到它落。消失無蹤。